為報顧家恩情,我對庶子顧清宵多有照顧。
他性格孤僻冷漠,最終卻動容地問我為何對他這麼好。
我笑道:「我是你未過門的嫂嫂,照顧你,是應該的。」
我沒看見,他驟然背到身后的手和掌中緊攥的求娶情信。
后來,顧家逢難,顧家長子莫名失蹤。
顧清宵成為家主,不僅繼承了顧家的財勢,也順承了他哥的婚約。
新婚之夜,我被掀開蓋頭,看到來人,不由一驚。
那晚,顧清宵猛烈折騰我到天明,他反復低聲逼問著:「說說看,我倒底是你的誰?」
他低笑,笑聲狂妄放肆:「是弟弟,還是夫君?」
1
我初入顧府那日,天凍得發青。
其他一應小姐都躲在廳房中,不愿到院子里賞花。
唯有我披了斗篷,乖乖跟著幾個丫鬟,迎著冷風在院子里走。
我父親去年在治水路上病逝,他臨終前囑托我不必為他服喪過久,讓我直接投奔在京城的外祖母。
等服喪期滿,我才知曉,原來當時父親還寄信給顧家,請求他們將我與顧家嫡子,顧清正的婚事提前。
父親是擔心他去世后顧家悔婚,我無依無靠,很難再有個好歸宿。
但顧家人確實好,等我服喪期過后,他們便以宴請沈家各位小姐賞花為由,邀請我去顧家。
名為賞花,實則是給我定心——這門婚事,他們顧家不會悔。
我每每想到此,都覺得心頭一暖。
如今世道,人心不古,顧家遵守約定,實屬不易。
「趙小姐。」
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從旁側的梅花小道傳來。
我抬頭,看見一個極為俊秀雅致的男子,他披著黑色斗篷,神情溫和,唇邊掛笑,大步沖我走來,拱手行禮。
我心中一動。
「在下顧清正,有失遠迎,煩請趙小姐見諒。」
原來他就是我未來的夫婿,顧府的長子,顧家那位芝蘭玉樹的君子。
我只覺得我臉頰微紅,連忙低下頭。
顧清正應該沒注意到我的害羞,他輕聲沖丫鬟吩咐:「你們照顧好一應小姐,昨兒個剛下了幾場雪,仔細著別讓她們摔了。房里的暖爐和熱湯都要多備些,別用時才找。」
他盯了盯我:「趙小姐,恕我不能多陪,今日有約,實在盛情難卻。」
他沖我點點頭,便大步離去,披風的一角甩到我的裙角。
我下意識后退一步,再抬頭時,顧清正已經遠去了。
我低頭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心中有些失落,為了掩飾,便又順著小道復行了幾步。
卻被顧府的丫鬟攔住,她們面露難色,低聲說:「姑娘,要不您還是回去吧。」
「前面住著的是我們的二少爺,他生了病,怕把病氣過給您。」
我下意識往那孤零零的院子里一探頭。
下一瞬,卻有一筐木炭被人猛地扔了出來,砸在地上。
「二少爺嫌棄碳不好,那就干脆別用了吧!恕小的無能,找不到配得上二少爺的好炭!」有人陰陽怪氣地揚聲道,叉著腰出來,看他打扮,卻是個家仆。
好囂張的家仆。
我不由皺眉。
卻有人跟著走出來,他深深彎下腰,伸手撿起雪地里的木炭。
瘦削而蒼白的手腕,透過單薄的衣袖,露了出來。
他抬起頭,卻是一張秾麗勝妖,艷若好女的臉。
2
我仔細瞧去,才發覺,不是雪光反射,而是他那雙眼本身就是銀灰色的。
他冷冷瞥了我們眾人一眼,諷笑。
然后一言不發地拿著炭火走進院子里。
等回府后,我身旁的丫鬟才低聲告訴我:「顧府的丫鬟是騙您,怕您知道呢!那顧清宵哪里是病了,聽說他是白虎精怪轉世,天生的煞星!」
我皺眉:「天底下哪有這麼迷信之事?若真有白虎精,難道還有烏龜精,鳥精?我看,這世上最不缺的倒是八卦精!」
丫鬟扁扁嘴,便也不說了。
顧清正性子溫潤,顧家信守約定。
我是無比感激顧家上下,我自然也是不希望自己夫君的弟弟被惡仆如此欺負。
我心中嘆息,因是女子,雖有婚約,但我也不能隨意出門拜訪顧家,更不能輕易有書信來往,怕受人指摘。
我只能等下次沈家回請時,再把顧清宵被欺負的事告訴顧清正了。
但我沒想到,上天卻給了我一個照拂顧清宵的機會。
白府設宴,邀了許多京城適齡男女,各列席間。
人群熙攘,笑鬧不停。
顧清宵卻像被隔絕開一般,他安安靜靜地在坐席之末獨自斟酒。
下巴極瘦,身上穿的衣服甚至比不過一旁的小廝,可是就是那麼簡陋的青色布衣,他穿上卻依舊不改艷麗。
他長得極艷,我心中暗自揣測,如果他當真涂了脂粉,恐怕要比京城里所有的姑娘還要漂亮。奈何他是個男子,這種偏于陰柔的美便成了一種罪過。
忽然有布菜的丫鬟沒留神,袖口意外打翻酒壺,酒水潑了他半邊身子。
顧清宵皺眉。
他旁側的公子哥大罵著丫鬟沒長眼,浪費了他的一壺酒,但半句都沒有提被酒水淋了一身的顧清宵。
丫鬟連忙推脫:「是方才顧公子撞到我了,我才撞倒了杯子。」
在一旁的我清清楚楚看見就是她自己不小心而已,可是她卻敢明目張膽把這臟水潑到顧清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