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霆也在笑。
尤其是看到陸尋時,臉上的笑更燦爛了。
「陸大人,好久不見。」
陸尋有些受寵若驚:「飛鴻將軍……認識在下?」
「當然認識。」裴子霆離他近了些,「陸大人,不認識我了嗎?」
陸尋看著他的眼睛,瞬息之后,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可能不認識!
黑云寨的那個惡煞!
他太過震驚,實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狼狽地扶著額頭,任由身側扶住他。
「陸大人怎麼了?」
陸尋:「突然頭痛難忍,應是舊疾……」
右相皺眉,擺了擺手:「那陸大人就快些下去休息吧。」
聲音有些不悅。
可陸尋卻顧不得這麼多。
他匆匆行禮告退。
一路上,他腦袋里只縈繞著一個想法。
那土匪!竟是如今聲名赫赫的飛鴻將軍!
13
裴子霆于人群中尋到了我。
他朝我笑了笑,隨后跟著那些官員進了宮。
我回到宅子,有小廝來請示我是否要準備將軍的吃食。
我擺了擺手:「不必了,他今晚回不來了。」
裴子霆進了宮,受了皇帝的嘉獎,也惹哭了貴妃,惹怒了皇帝。
因為他給皇帝帶了一個禮物——
燕南十三城的守將,胡京峰的人頭。
據當時在現場的官員說,裴子霆把胡京峰的人頭從盒子里拿出來的時候,表情還挺驕傲。
「陛下,臣替陛下追捕逃兵數十人,皆以按軍法處置!」
「你……你……」皇帝指著他半晌沒說話。
偏偏那莽夫看不懂眼色:「這是臣職責所在,臣不要嘉獎。」
直到胡貴妃放聲痛哭,皇帝才怒喝一聲:「你放肆!」
裴子霆被皇帝關進了大理寺。
他的兄弟們急得團團轉,看到我云淡風輕的模樣,他們便更是著急。
「夫人,您快想想法子把老大救出來吧!」
「不著急。」我聽著門外的動靜,「有人比咱們更坐不住了。」
比我們更坐不住的人,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他看著呈在案上的第十份請愿書,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頭蒼蠅。
他想不通,這裴子霆究竟去了多少地方,到底救了多少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聯名來為他情愿。
有書院書生,有做生意的商賈,還有不識字的農民,他們把一張白紙上畫滿了押送到了他的面前。
民心啊……
裴子霆得了民心啊!
皇帝看了那紙看了好一會兒,最后輕嘆一聲。
……
裴子霆在大理寺吃好喝好,最后還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親自去接回來的。
大太監說,胡京峰以權謀私,殘害忠良,欺君罔上,不戰而逃……樁樁件件都是殺頭的罪名。
裴子霆如今替天行道,除了他這麼一個禍害,這是大功一件啊!
他這大理寺進得,著實風光。
我接他回家的時候,他臉上沒什麼笑意。
牽著我的手,他說:「夫人啊,你看,我以前費盡心思也做不到的事,現在做起來怎麼就這麼容易呢?」
即使他把胡京峰先斬后奏,也沒人出來責怪他。
我拉著他回了我們的小宅子:「想那晦氣東西做什麼?」
我們回去的時候,熱騰騰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他估計也真是累狠了,連吃了三碗飯后他才剛剛吃飽,洗漱完躺在床上不出片刻便睡沉了。
我吹滅了床邊的蠟燭,輕聲躺在了他身側。
還沒躺好,一只結實有力的臂膀便橫了過來,將我攬入懷里。
「夫人啊……」
裴子霆的聲音微啞, 一聲嘆息。
「多謝你, 沒有你,我不會如此順利。」
我拍了拍他的手:「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是。」裴子霆說,「怎麼能是你應該做的?別的夫人沒有風吹日曬,東奔西走,也沒有為了自家郎君整天擔驚受怕。」
「總之,你就是辛苦了。」
他的那一聲「自家郎君」說得我心頭熱熱的。
仔細一想他的話, 我又覺得心頭酸澀。
我想起了以前在陸府。
在那里,我做什麼都被當成是理所應當的。
沒人朝我道謝, 也沒人知我辛苦。
我沉默許久,翻了個身, 鉆進了裴子霆懷里。
他的懷抱炙熱到有些燙人。
「裴子霆……」我喚他。
「嗯?」
我抬頭,于他的鎖骨處落下一吻:「我心甘情愿了。」
裴子霆的身體有著一瞬間的僵硬,我感覺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了。
他垂眸看我。
片刻之后,大手掐住了我的腰,將我猛地帶到了他面前。
「夫人,現在, 這話可收不回了……」
14
人人都知道朝堂新貴飛鴻將軍有個夫人,但沒人知道他這夫人長什麼樣子。
直到一次宴會上,將軍夫人首次露面。
眾人既驚訝又好奇,他們驚訝于為何這將軍夫人長得與陸侍郎以前的大夫人一模一樣。
好奇于, 她們又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金荷與我在后花園碰見, 她如今見到我, 倒不似以前那般針鋒相對。
大抵是因為陸尋又納了兩房妾室, 聽說是年輕的賣花女和唱歌頂好的歌姬。
她應該也能體會到我當年的心情了。
她問我:「你頂著這麼一張臉出來, 就不怕惹麻煩嗎?」
「麻煩?」我好奇, 「什麼麻煩?」
金荷看著我,突然不說話了。
最后離開時, 我聽見了她的喃喃自語:「是了,裴子霆如今風頭正盛,誰又敢找你的麻煩?」
……
裴子霆并沒有在京城待多久。
他也懂得激流勇退的道理。
有時候,太盛的風頭是把雙刃劍。
他主動上交了兵權,請愿去了西北。
那里鳥不拉屎, 人煙稀少。
做那里的守將,是個苦差事。
這當然是京城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
人人都想送走這得罪不得的兇神。
皇帝假情假意地挽留了幾下,隨即爽快印下了玉璽。
……
在西北的第二年, 我們收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
說是戶部侍郎陸尋被人狀告買賣官職,利用官權私占良田……種種罪名。
聽說都是帶著確鑿的證據來告的。
陸尋如今已經被關進大理寺待審了。
我放下手中的信, 抬頭看向裴子霆:「你干的?」
「沒有。」他說, 「以前劫富濟貧時從那些官員富商手里拿到不少有意思的消息。」
「反正我拿著無用,不如便送給真正需要的人。」
他就是不承認他在報私仇。
裴子霆走過來牽起我的手:「走吧, 帶你出去轉轉。」
「聽說江南新送來一批好布料,摸著可軟和。」
「你看看,有沒有能給孩子做衣服的?」
我:「他還沒出世, 衣服已經有兩箱子了。」
「我孩子長得快,再多也穿得完……那個黃色的怎麼樣?」
「孩子要是不喜歡黃色怎麼辦?」
「你喜歡黃色啊,這匹布料是專門給你做衣裳的。」
-完-
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