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金提著燈回來的時候,我還在臺上和另一個書生膠著不下。
他眨眨眼,朝我比了個「狡猾」的口型。
我被他一笑,晃了神,一下子沒接上來,還是輸了。
那書生得了頭獎,也不走,在臺下攔住我拱手道:「在下也用不著這燈,便贈予姑娘。」
「姑娘文采斐然,小生敬佩,與姑娘傾蓋如故。」
「在下方圖,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我提著燈笑:「叫我阿寧便好。」
傅若金擠過人群沖到我們兩人身邊,「姐姐,你好厲害呀!我在下面都看呆了!」
方圖似是有些驚訝,朝傅若金問道:「這位是?」
傅若金把兔子燈塞到了我另一個手里,擋在我身前:「我是姐姐的未婚夫,剛剛姐姐嚷著要兔子燈,我才離開了一會。」
「哦!」方圖看上去像明白了什麼,溫潤地笑了笑,「傅公子誤會了,在下只是想與阿寧姑娘交個朋友,并無別的意思。」
「我看方兄你學富五車,可是準備來參加春闈的?」
「阿寧姑娘說的是。」方圖擺了擺手,「小生正是進京趕考的。」
傅若金挽著我的胳膊,笑道:「方兄好生厲害,這樣博古通今,想必定是能高中狀元的吧?」
聞言我忍不住拿胳膊肘頂了頂他,被他委屈地看了一眼,才作罷。
幸好方圖是個直爽的性子,并沒有介意,反而說道:「那就借傅公子吉言,就只是榜上有名都是萬幸了。」
繞了大半圈,寒暄也寒暄完了,我便試探著問道:「方兄這樣的人才,想必是有抱負的吧?」
「說來都不怕姑娘你笑話。」方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本只想考個鄉試,回村當個教書先生。
沒想到實在是先祖保佑,竟一路到了會試。」
這會兒傅若金也搞清我的目的了,和方圖勾肩搭背道:「巧了嗎不是!方兄,不瞞你說,在下在京郊有個院子,可供方兄落腳。」
「不行不行。」方圖大驚,連忙道,「這怎麼好意思!」
「我還沒說完呢,不過就是院子里面有幾個姑娘,方兄順帶教教她們讀書寫字。等方兄考完,若是愿意就還繼續教著,若是不愿意就把這幾個月的月錢扣了餐食住宿結清。」
我接話道:「等方兄科舉結果出來,是去是留全憑自由。」
方圖一聽是又驚又喜,思量了一會就爽快答應了,「多謝傅公子阿寧姑娘,那就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如傅公子拿上行囊,今夜就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如何?」
「既如此,那就叨擾了。」
14
別院外燈火通明,周圍也掛上了不少燈籠花燈,遠遠便聽到了小孩子們的嬉笑聲。
我們沒有提前打招呼,所以進去的時候正巧看見抱琴在給姑娘們分元宵。
「公……」不等抱琴說完,我馬上打斷道,「抱琴,這是方圖方公子,在這暫留一段時日,這段時間他來教姑娘們讀書。」
「是呀是呀,我和阿寧在燈會上與傅公子一見如故,這才把人請來的。」傅若金朝抱琴使了個眼色,后者馬上明白地點了點頭。
「抱琴姑娘。」方圖行了一禮,「往后還免不了請姑娘多多關照一二。」
「哥哥!姐姐!」妞妞從椅子上下來,圍著我們轉圈,「你們是來和我們一起過節的嗎?」
我拉著妞妞看了看,胳膊上的青青紫紫已經被養好了,臉上看著也紅潤許多,似乎還竄個子了,便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是呀,妞妞不歡迎我們來嗎?」
「才沒有呢!哥哥姐姐能來真是太好了!」
除去妞妞,另外五個女孩我都沒有見過,也就一一打了招呼。
抱琴又讓人搬了三把椅子來,和她們一塊吃元宵。
「你們吃甜口的還是咸口的?」院里的嬤嬤指著桌上的兩鍋元宵問道。
「甜口!」這是我和傅若金。
「咸口!」這是抱琴和方圖。
然后傅若金和方圖就開始辯論起了甜口湯圓和咸口元宵哪個更好吃。
我和抱琴相視一眼,皆是無奈笑笑,像從前每年一樣,各人吃著各自的元宵。
「妞妞,」我轉頭問坐在我旁邊的小家伙,「你現在認得幾個字啦?」
妞妞很驕傲地答道:「我現在已經能讀詩了!」
「進步那麼快呀。」我笑道,「那妞妞想不想有個新名字呀?」
「新名字?」妞妞撓撓頭,似乎沒明白。
「妞妞最喜歡哪首詩呀?」
「我喜歡『竹里館』。」
我想了想,說道:「今天正好還是元宵,就取『明月』二字如何?」
「妞妞喜歡雁明月這個名字嗎?」
「喜歡!」雁明月高興得手舞足蹈,「妞妞喜歡這個新名字!」
我又看向其他女孩,笑道:「你們若是有了喜歡的名字,也可以說,只有一點,必須姓雁,唯見鴻雁飛的雁字。」
「新名字便是代表新生,我希望你們,皆有新生。」
15
開春后,陳云墨班師回朝,正應了主持那句「峰回路轉總有時」。
他又立大功一件:尋回了三公主永安。
皇姐并不驚訝,似乎早有預料。
永安在前線立了大功,狠狠打了那些覺得女子不堪重用的世家大臣的臉。
正當所有人忙著永安的事情的時候,皇姐又一次提了女子學堂的事情。
這回反對的人少了一半,又有傅家強力支持,天平漸漸平衡。
百圍之木,始于勾萌;萬里之途,起于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