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理會他的甜言蜜語,正色道:「只有一件事我得和你現在就講清楚。」
「姐姐你說。」傅若金眨巴眨巴眼睛,「我聽著呢。」
我嘆了口氣:「短則三年,長則五年,我不會同你成親。」
「為什麼?姐姐有什麼事要做嗎?」傅若金似乎并不急,只是好奇。
「我想辦一個女子學堂。」我朝他看了看,說道,「你也覺得我……癡人說夢嗎?」
傅若金搖搖頭:「沒有。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既然你想辦,就一定有你的理由。」
「無論如何,我和你一起。」
我很驚訝,瞪了眼睛看他,確定他沒有在說笑。
「真的?」
「真的,像真『金』一樣真。」
傅若金眼波流轉,又委屈道:「況且那該死的和離書還在姐姐手里,要是你一個不高興,留我一個人獨守空房……」
「你別演。」我忍不住笑道,「太假了。」
10
傅若金牽著我的手走在街上,頭一次這樣光明正大起來,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掙開他的手,剛一使勁旁邊就傳來一道委屈巴巴的目光和一聲哀怨的「姐姐」。
我另一只手捏了捏裙擺,最終妥協于美色之下。
走路間,忽然瞧見一個小女孩插草賣身。她身前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為弟弟上學,二兩銀子賣身。」
我晃了晃傅若金的手,示意過去看看。
走上前去,我問她:「這上面的字,你認識嗎?」
她抬起頭看我,臉上滿是灰塵,兩行淚痕尤為顯眼,「不認識。但我爹說了,把我賣了就能讓弟弟讀書。」
「那你甘心嗎?」我蹲下身問她,「弟弟能讀書,你卻得賣身。」
女孩似乎是不理解我的話,眨巴眨巴眼睛,甕聲甕氣地回答:「我爹說了,我就是個賠錢貨,唯一的用處就是賣了換錢。
」
「天底下還有這種當爹的?」傅若金勃然變色,「你爹呢?帶我去找他!」
我比傅若金好一些,但即使已經事先知道許多,此刻心里依舊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我又想起了母妃那個男女都能上學的日子,心中想辦學堂的信念又是增加幾分。
坐在地上的姑娘見我們倆始終不談買賣,似乎有些著急,問道:「哥哥姐姐,你們究竟還要不要買我呀?」
「……買,你帶我們去找你爹吧。」
去小姑娘家的路上,我一只手被傅若金牽著,一只手牽著小女孩。
小女孩的手有薄薄的一層繭子,衣袖向下滑落,露出胳膊青青紫紫一片,觸目驚心。
傅若金似乎天生自來熟,和孩子玩得開,笑瞇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女孩回道:「我叫李招娣,不過爹只叫我賠錢貨,我還是喜歡我娘叫我妞妞。」
說著她又突然想起來什麼,「我還知道弟弟的名字!弟弟叫李寶兒!」
「那妞妞胳膊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呢?」我低頭又看了一眼她胳膊上的青紫。
「爹爹晚上喝酒,喝多了打的。」妞妞說完似乎是后悔了,「姐姐,你別告訴別人好不好!我爹娘不讓我說出去。」
李招娣,李寶兒,管中窺豹,一葉知秋。
李招娣家是賣菜的,家不大,屋內陳設很雜亂。
我們到的時候,他爹似乎出去賭錢了,只有她娘和她弟在。
李寶兒很頑皮,還很討厭這個在家一直干活如今還要賣身的姐姐。
我不想多糾纏,只想給了錢趕緊走。
「姑娘啊。」正當我要走之際,她娘忽然拉住了我,眼里含淚,「妞妞是她爹執意要賣的,我也沒辦法……」
「我不說什麼別的,她是我唯一的女兒,只希望你們能對她好一些。」
「到底是娘對不起她……」
我抿了嘴不答話,既然已經決定要賣女兒換兒子讀書,又何必現在作態?
「大娘。」傅若金笑嘻嘻地開口,「既然都決定賣女兒了,那往后她挨打受罵都是活該,只是我們這些人細皮嫩肉,力氣小,打起來說不準還沒有您丈夫下手重呢。」
大娘被人戳中軟處,悻悻地松了手。
出了李家,我和傅若金商量著妞妞的去處。
「不然還是我帶進宮里去吧。」我沉思半響,「不然也沒有地方可去。」
傅若金想了想,說道:「往后你若是要辦學堂,少不了這樣的姑娘,總不能都讓你帶回宮里。」
「招娣你先帶回宮里安頓,我去京郊尋一處宅院,慢點把姑娘都安置在那里,姐姐你看這樣可行?」
「也行。」我抿嘴,覺得是個辦法,「只是李招娣這名字我實在不喜歡,給她改個名字吧。」
「既然已經脫離本家,」傅若金挑了挑眉,「干脆連姓一起改了,斷根斷念。」
「那就姓雁吧,秋風起浪鳧雁飛的雁。」
「妞妞喜歡什麼?」傅若金蹲下身摸了摸她亂糟糟的腦袋。
「妞妞喜歡吃肉……但是娘說只有過年和弟弟生日才能給妞妞吃一小塊肉。」
我嘆了口氣:「那先妞妞叫著吧,慢點長大些,自己讀了書,讓她自己選吧。」
11
妞妞被我帶回了宮。
對于我帶了一個陌生小女孩回宮這件事,皇姐什麼也沒說,但是讓人送來了兩套童裝和一管藥膏。
至于其他人,實不相瞞,我并不關心。
妞妞估計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地方,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后,拉著我的手不敢放開。
我和抱琴哄了又哄,才讓她松了手跟著侍女下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