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講到十歲那年因為夫子教訓了他一句「此少年,難以成器」,就把自己關在房里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出來臉腫得像個大馬蜂窩似的。
......
講啊講啊,我發現,謝朗的童年,好像一直都在哭泣中度過。
沒想到這兩日我眼里看到的拽里拽氣的謝大人,居然還是個哭包。
這也反差太大了吧!
等我晚上從謝夫人房里出來,太陽已經半落,霞光滿天,還挺好看的。
謝朗站在前廊柱子那兒等我,看我出來,斜倚著的身子也板正了。
「回去吃飯。」
「好好好好。」可是我一看見他,就想起小時候他一哭哭一天的丑事,憋不住笑。
「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沒想到,謝大人您,小時候還挺——」
「還挺什麼?」
「還挺——」我怕說了他惱羞成怒,索性編了瞎話。
「就沒想到你還挺愛喝水的啊,哈哈哈,母親說你一天能喝完一整缸,佩服佩服。」
03
然后他又不理我了,好吧好吧,拽爺就是拽爺。
于是我果斷逃了。
可我們謝小公子好像沒想放過我,在我轉身欲走的時候,揪住了我的后脖領子。
我撲騰了幾下發現掙不開,索性放棄了,乖乖順著他的手走。
欸,這不是回院子的路啊?
「我們去哪?」
「吃飯。」
于是我乖乖跟著他出了府門,出了府,他就把薅在我脖領子上的手松開了。
我低頭看著隨著他的腳步一擺一擺的袍子,漫不經心,倒也沒注意他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一頭就扎到了他身上。
「看路。」他聲音里帶著點慍怒。
「知道了。」我諾諾地回他。
一抬頭,原來是寶珍齋,這是錦安有名的酒樓,小時候我爹常帶我來吃的。
落了座,便有小二上來布菜,「欸,都不用點菜的嗎?」
拽爺給了我一個奇奇怪怪的眼神,「提前訂好的。」
我點點頭,低頭看菜。
鹽水鴨、蔥燒海參、香鹵牛肉、什錦豆花兒,啊,還有甜酒釀圓子,居然都是我愛吃的。
「謝大人很有品味嘛。」我投了一記贊賞的眼光,他回過來一個輕笑,「閉嘴,快點吃飯。」
飯畢,我與謝朗下樓,略一打眼,居然遇見了那個藏在我心中的再熟悉不過的人。
「謝大人,」沈昀微微行禮,眼波掃向我這里一瞬,朝著我一笑,「是帶夫人來吃飯?」
謝朗朝他一頷首,「是。」
「那便不打擾二位了,」又是一禮,「謝大人,有空再聚。」
之后他頓了一頓,「謝夫人,有緣再會。」又是禮貌一笑。
我勉強咧了咧嘴,心知這笑恐怕是難看得很,可是心中一團亂麻,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兩行人就這樣交身錯過,我站在樓梯最末,回了回頭。
他還是一樣耀眼,可我卻再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追隨他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謝朗,一路無言。
成婚這兩日,許是謝朗的態度冷冰冰的,許是謝老夫人太過熱情,許是被繁冗的儀式忙昏了頭,我居然一點都沒有已為人婦的陌生與不適。
可是今日遇見沈昀,實在是給了我當頭一棒。
這幾日迷迷糊糊,好像一場夢,沈昀把我的夢撞破了。
而在這天,這個下午,我也終于明白,我終是嫁給了一個我不喜歡的公子,從此與沈昀更是再無可能了。
是夜,我看著眼前一閃一閃的燭火,走了一夜的神。
我不知道的是,幾墻之隔的書房,謝朗在聽了底下人的回稟后,也一夜未眠。
只是想了一夜的:原來她竟是愛慕沈昀。
04
酒樓一別之后,我和謝朗罕再見面。他并不來找我,提松是他身邊親近的小廝,日日晚間都被派來我這兒一趟,只為了告訴我:今夜他宿在書房了。
也不知是在別扭什麼。
難不成我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難不成是那天我在酒樓回望的那一眼被他看到,醋了?
不管是或不是,事情總要一點一點掰開挑明的,畢竟我二人已是夫妻。
于是在謝朗宿在書房的第四個晚上,我端了夜宵敲響了書房的門。
「你怎麼來了?」他見我進門,原本還沒什麼神色的臉突然陰沉下來,隱約還見他瞥了我一眼。
「來給你送點夜宵,聽提松說你這幾日都沒好好用飯。」我覷了覷他的神色,好像也沒怎麼緩和,注意到我盯著他了,又把頭扭到另一側,不肯看我。
嗯,果真夠拽。
我吸了一大口氣,放下食盒,把碗碟一樣樣擺出來。
「夫君不來吃嗎?」
他眨了眨眼。
「不來吃一會兒就涼了。」
他伸出胳膊拄起了頭。
「這一道道菜我親手做了一下午,手都燙出了一個皰。」
他放下拄腦袋的胳膊,捧起了一本書。
「那好吧,那我收起來端走了。」我嘆了口氣,伸手要收盤子,拽爺終于站起來了。
「放那吧,我吃。」
一口,兩口……嗯,到目前為止,謝朗總共扒拉了七口白飯。
時候差不多了,我問他:「可是因為我和沈昀的事生氣了?」
他放下手中的碗,卻不抬頭看我,「什麼事?」
「我和沈昀少時就認識了,那日酒樓回看他那一眼,也不過是無心之舉,你就別氣了。
」
他抬起碗猛地扒了幾口飯。
「我沒氣。」
「那怎麼不吃菜?」我笑著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