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復進退幾次,沈孺還是進了外室的院子。我提起筆,在和離書上簽了名字。
他哭著勸我:「明竹,你就學一學這世道上的女子,忍一忍,就能繼續與我在一起。」
我抬頭問他:「繼續與你在一起,我的日子便不苦了嗎?」
沈孺止住哽咽,愣在那里。
01
我叫郭明竹。今年 23 歲,已成親八年,未有一兒半女。
夫君是侯府世子,叫做沈孺,求娶時,他許諾無論發生任何事,今生都只會有我一個女人。
八年后,他有了外室。
侍女小麥芽問我:「沈世子他,不是說一輩子只要小姐一人嗎?難道他的一輩子只有八年?」
我端起牛乳喝了一口,嘆道:「已經比很多男子長了。」
小麥芽煩躁,她拿著婆母給開的藥問我:「以后這些藥,您都不喝了吧?」
我點了點頭。
她痛快地把藥就都倒在樹下,還踹了幾腳。
我看著想笑,小麥芽,別氣,你家小姐不會讓你跟著委屈很久。
自從八年前嫁給沈孺,我就收起性子,好好地做沈家婦。
并未因他只愛我,恃寵而驕。
成親一年后未有身孕,婆母給我尋了大夫,大夫說我可生,婆母還是給我求了助孕藥。
一喝喝了七年,直到三個月前,沈孺睡了外室,才停。
從那以后,我只喝郭府送來的牛乳。
苦藥求子,牛乳香甜養身。
沈孺不止一次問我,嫁給他日子甜不甜?
我都誠心說甜,只是心里會加上一句,藥很苦。
沈孺知道藥苦,婆母公平,成親第三年,也給他找了大夫,大夫也說他可生,婆母給他也求了助育藥。
我們兩個,恩愛八年,但也對著喝苦藥多年。
第八年,我喝厭了,他也喝煩了。
他常常偷偷把他那份倒了,有時也把我的倒了。
婆母知道后,不想繼續苦兒子,便生了別的心思,她讓沈孺與別的女人試一試。
沈孺一開始堅定拒絕,婆母便換了法子,領著那姑娘,背著我,與他各種偶遇。
不知是出于孝心,還是喝夠了苦藥,或是對那姑娘動了心。
三個月前,沈孺猶豫很久后,進了那姑娘的院子。
之后,我便再未見過沈孺。
起初是他內疚,躲著我不見。
之后是他想見我,我想著法子避而不見。
最近,外室查出身孕,沈孺急了,他瘋狂地要見我,要給外室一個名分,給孩子一個身份。
他準備了很多道理,也準備了很多的眼淚和感情,欲妻妾兩全。
小麥芽問我:「您要像這世間被辜負的女人一樣,忍著痛為夫君管理后院?」
我白了她一眼,給她看了和離書,她輕撫胸口,長舒一口氣。
我郭家的女兒,怎會像她說的那樣不堪?
小麥芽不信我真能舍了沈孺,她試探我:「小姐,您真舍得嗎?即使有了那外室,相信姑爺也會對您很好。」
這話我信,我是沈孺第一個動心的人,也是這麼多年真心對待的人,舍下我,對他來說很難。
他所求從不是放棄我,納新人。
他選擇的是既要又要,對他最有利,對我最委屈的一種。
頓覺惡心,來了一念,我逗小麥芽:「若他不能像以往日日來我這里,你看他去了姨娘院子,你會怎樣?會認為他待我很好?」
「若他讓我把那孩子記在名下,又要我去養育那孩子,你會怎樣?會認為他待我很好?」
小麥芽吐了。
我說:「這回信了?」
她狂點頭。
02
我說:「去告訴周伯,我們不日將回府;去告訴宋罡,遞帖子,啟動和離。」
小麥芽領命而去,腳步輕快,用行動表明她有多想離開沈府。
不止她,周伯和宋罡的效率也驚人。
不過三日,事情就都辦理得差不多。
沈孺,你看,離開你是眾望所歸啊。
小麥芽催我:「是不是可以見姑爺了?」
我點點頭,強做鎮定。
成親時,身邊有爹娘,哥哥們幫著把關。
和離時,我要自己辦。
等待的間隙,為了讓自己不那麼緊張,我回憶往事。
八年前,我還是個嬌俏的小姑娘。
負責收集情報的二哥,收到消息:皇后有意把我選做太子妃。
他急著勸我:「小妹,咱不能嫁,那太子壞、丑。」
我立刻俏皮地答:「明竹的事,但憑父母和哥哥們做主。」
我娘做主,及笄禮上,宴請四方;我貌驚眾人,被十余家隨母來觀禮的少年郎盯上。
沈孺是最熱切,也是最俊美的,他是侯府世子。
我娘問我行嗎,我看著他注視我的黑眸,臉紅了。
我爹趕緊派人去挖他的料。
大哥滿意地說:「沈孺只有一個老母親,還不是個刁難人的,宗族關系也簡單;個性沒有怪癖,不好色,算是良緣。」
三哥擔憂地說:「侯府式微,小妹嫁過去,恐怕拮據。」
二哥焦慮地說:「得趕緊選定,下次宮宴皇后就會請旨給太子賜婚。」
我爹我娘急道:「我們會給足嫁妝,確保明竹一生衣食無憂。」
四哥皺眉說:「那萬一沈孺混賬呢?」
五哥拍胸脯說:「放心,我和發小說好了,他二十五歲前不能娶親,若小妹嫁得不好,盡管和離就是,他負責接住。
」
大哥贊嘆說:「小五的安排甚好。」
我的婚姻有點急就章。
沒辦法,我不能進宮。
倒不是真的嫌棄太子丑,是因為我的性子,入宮就是死亡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