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傅云毅，雖是鬧出荒唐事，但件件都在安全范圍內，讓鎮國公氣得吹胡子瞪眼，又讓皇帝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實在是聰明人。

不多時，傅云毅一身紅袍，騎著馬奔騰而來，紅袍子在風中獵獵作響，直到賞花宴門口才將將勒住馬。

他跳下馬，隨手將馬鞭扔給小廝，并未看門口的任何一人，便抬腳進了宴會，臉上銀色的面具在陽光下泛著冷冷的光。

「這傅云毅也太囂張了吧，還讓本少爺在門口等他。」

「那又怎樣，還不是個毀了臉的紈绔！」

門口響起議論聲，好似一點都沒入那人的耳里。

04

「憶安，你那個草包妹妹又來了啊。」

我一個人坐在角落吃小食，耳朵里又聽到了常見的奚落。

「別這麼說，憶寧就是學得慢而已。」

林憶安又開始了她的白蓮表演，我壓住內心的白眼，繼續吃著桌子上的小食——畢竟在家里可吃不到這麼好的。

趁著林憶安和其他小姐們聊天的功夫，宋公子給我使了個眼色，我便起身跟了出去。

「憶寧妹妹，我……」宋公子站在我面前，臉上帶著些愧疚。

「宋公子，有話不妨直說。」我心里一涼，面上忍著不作聲。

「憶寧妹妹，我是真的心悅于你，只是家母……家母……」

「覺得我是庶女，是嗎？」

「憶寧妹妹……」

「我可以寫詩，可以畫畫，也可以打理好家事。」我聲音有些顫抖，「我只是庶女而已。」

「抱歉。」宋公子微微低頭，說完這句話之后便轉頭走了，沒有回一次頭。

我站在原地，在這春日里突如其來感覺到寒冷。

這是與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人。

「沒想到，太師府的小姐，居然會自己找男人說婚事？」

一抹亮眼的紅色突然闖入我的眼角，我轉過身，是傅云毅。

「給世子請安。」

「規矩倒是做得像模像樣，只是沒想到在婚嫁之事上，林小姐竟倒是標新立異，異于常人。」

「時候不早了，先告退了。」

「怎麼？剛剛還在自夸可以打理好后院，現在見到本世子就要告退，林小姐難不成是害羞了？」

我深吸一口氣，被拒絕而引起的煩躁一齊涌上心頭，遂沖著傅云毅福了福。

「世子爺說得對，小女子臉皮厚，婚事妄想自己做個主。現在被宋公子拒絕了，不如世子爺娶了我，小女子不才，打理個家事還是能井井有條的。」

「……」傅云毅半晌沒說出話，銀色面具的都遮不住他臉上的驚訝。

「世子，未經他人苦，何勸他人善。您是鎮國公獨子，天之驕子，又怎能知道我們這樣的人，活得是怎樣艱難。

「我總要活下去的。」

我轉過身，剛剛失控的情緒壓住之后，感覺有點難為情。

身后的傅云毅也沒再說話，我提著裙擺，幾乎落荒而逃。

05

回到宴會上的時候，林憶安正將我昨夜趕出來的百花爭妍圖獻給坐在正中間的長公主。

長公主笑瞇瞇地看著林憶安，贊許的神色簡直要從眼睛里溢出來。

「憶安啊，我就喜歡你的畫，你看看這牡丹，簡直要從畫里活過來了一樣。」

林憶安微微作福，月白色的衣裙襯得她潔白無瑕，宛如純凈的雪蓮。

「長公主謬贊了。憶安……」

「表姑母，云毅有話要說。」

林憶安話還沒說完，傅云毅人未到聲先到，便霸道地搶了長公主的注意力。

「哎呀，云毅也來啦，真稀罕，你不是一向不愛這種場合嘛。」

正如傅云毅所說，當朝長公主論起來，算是傅云毅的親戚。

這位長公主深受皇帝尊敬，又早年喪父，并未有子嗣，傅云毅從小便與之親近，說是半個兒子也不夸張。

傅云毅能紈绔到如此地步，也跟這個長公主的庇護有關。

「表姑母，云毅有了心上的姑娘，今日前來，是特意求姑母給個恩典，成全了云毅的心意。」

「哦？你這小兔崽子，年齡也確實到了，只是一直沒聽你提起過，原是有了心上人。快給姑母說說，是哪家的姑娘？」

我心里突然一揪，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跟那戴著銀色面具的深邃雙眼打了對視。

「云毅心愛的，是太師府庶女——林憶寧。」

06

場面安靜了一瞬，接著瞬間炸開。

「林憶寧？就是那個平平無奇的草包庶女？」

「就是就是，傅云毅居然喜歡她？這倆人之前見過面嗎？」

「紈绔配草包，有趣，實在是有趣！」

我緊握著茶杯，腦子里在飛速旋轉。

傅云毅，他怎麼會這麼說？一定不是因為剛剛我的話。

他的身份，雖是披了層紈绔的皮，但絕不是如此隨便的人。

身份，對了，身份。

前些日子聽到鎮國公在為傅云毅的親事頭疼。

鎮國公手握兵權，已成為皇室忌憚，若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怕是更被皇帝視為眼中釘。

而我的身份就剛剛好，門第高，卻是庶女，又頂著一個草包的名頭。

既全了門第要求，又不至于引起皇帝猜忌。

至于庶女這麼多，為什麼偏偏是我？

……好吧，我忍住了想扇自己一嘴巴的心。

林憶寧，讓你亂說話！讓你亂說話！

「好啊，云毅眼光好，太師府教出來的女兒，總不會差的。」

長公主笑瞇瞇看過來，這就是同意這門親事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