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灰寂的眼底,卻因此燃起滾滾烈火。
9
「我姓沈,單名祭祀的祭。你叫什麼名字?」
他忽然溫柔的問。
那一剎,他身上的戾氣全都消失了。仿佛我之前看到的與他相關的氣運,全是幻覺。
鬼使神差。
當真是鬼使神差。
沒有任何依據,沒有任何征兆,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我爹為我推算的姻緣。
我命定的夫君是個占有欲爆棚的偏執狂。
他會殺掉所有覬覦我的異性,然后囚禁我。
眼前的少年命途實在多舛,我不想再給他的人生添上哪怕半點不幸。
「果然太冒昧了。」他自棄的苦笑。
我被他凄慘的弧度狠狠的抽痛了心坎。
他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要。只是問一個真假難辨的名字而已,我也要拒絕他麼?
我想起初遇那天,博士祭酒后院的西府海棠越過墻頭,沉甸甸的花枝燦若朝霞。
我說:「林初棠。初遇的初,海棠的棠。」
他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后來我被尋來的家丁拽回家里養傷。
再沒聽過他的消息。
10
我在鳳儀宮毫無形象可言的撒潑打滾。
「我要見沈祭!」
「我現在就要見沈祭!」
「你們快去通報,就說我在地上滾來滾去,鬧著要見沈祭!」
跟隨沈祭走南闖北多年的坤道氣得跺腳:「你這潑婦,亂發什麼瘋!陛下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我坐在地上繼續撒潑:「我樂意!我就要見沈祭!」
不到一刻鐘,沈祭步履匆匆的來了。
許是走的急,他額頭還沁著汗。見我卻故意擺出一副冷淡模樣,厭棄的問:「找孤什麼事?」
我把鐵鏈扯得「嘩啦嘩啦」響:「好重,好痛,你快點拿掉!我要掉金豆子了,嚶嚶嚶。
」
沈祭額頭青筋直跳:「吵死了,又要耍什麼花招?」
我咬著嘴唇偷偷瞟他:「夫君,看看腹肌?」
「咳咳!」坤道差點被口水嗆死:「林知微,你還有沒有廉恥之心!」
我不理她,只是盯著沈祭碎碎念:「腹肌腹肌腹肌。」
沈祭一定很后悔囚禁了我。
因為我的底線和羞恥心,大概率比他這輩子見過的所有壞人加起來,還要令人發指。
他有些煩躁的揮退下人,走到我身前,替我解開鏈子:「林知微,你適可而止。」
我八爪魚似的往他身上貼:「你好兇,都嚇到我了。」
「撒嬌沒用的!」
但若當真沒用,他又何必欲蓋彌彰的反復強調。
我盯著他,開始嘗試擠眼淚。
眼淚還沒醞釀好,沈祭先坐不住了:「到底想干嘛?」
「看看腹肌。」
「就沒了?」
「還想摸摸。」
他嫌棄又煩躁的看著我,半晌,不情不愿的解開外袍,卸去鏈甲, 敞開里衣:「行麼?」
他早在搶親那日就把我按在太子的床上看了個遍。
我卻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身體。
曾經野貓般纖細伶仃的少年, 如今挺拔結實得像只蓄勢待發的猛獸。
我看著他古銅色皮膚上深深淺淺的疤,心頭酸澀:「變化這麼大,怎麼可能認得出呢。」
沈祭更加煩躁:「以前說過的話也不記得,翻來覆去的拿來應付我。」
「初見時越過墻頭的西府海棠, 后來再沒開得那麼盛了。」
他的表情驟然僵住。
隨后望向我,目光竟同時夾雜著不安和欣喜。
他伸出手想碰我, 卻又懸在空中不敢落下。
就像年少時在護城河邊,他沾滿血污的手懸在空中, 想握住什麼, 卻不知從何握起。
我再次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沈祭,我不是故意用假名字。」
「沒關系。」
「我也不敢記得你。」
他愣了片刻, 忽然笑了:「怎麼?怕正緣太兇,殺了桃花, 一不小心把我害死?」
我點頭, 怕他不信, 轉身去書案找筆墨給他畫星盤。
他卻攔住了我正欲沾墨的筆。
「初棠,毛筆不是這樣用的。」
輕軟的筆尖羽毛似的撫過我的心口,像蜻蜓點過湖心, 驚起圈圈漣漪。
我在他懷里軟作一汪春水, 他低頭吻我的額頭:「餓不餓?帶你吃點好的?」
「不要!」
這會兒誰要吃點心啊!
我又羞又怒, 攀著他的肩臂往他身上爬。
他笑, 把我抱回床上扯上床幔:「看來是要啊。」
天還亮著。
我不在乎。
11
我爹出天牢的第一件事, 就是參加我的封后大禮。
他望著沈祭緊緊握著我的手若有所思:「看來天命確實難違啊。」
我安慰他:「沒事兒。雖然你女婿的性格癲了點兒, 但這至少證明你算命還是很準的啊。」
然后我朝他豎起大拇指:「專業!」
我爹皺著眉頭, 久久的凝望著和我近在咫尺的沈祭:
「乖寶兒。」
「雖然他性格確實癲,但他畢竟是皇帝。」
「你當著他的面兒說他的壞話,是不是更癲了點兒?」
沈祭緊握著我的手:「岳父大人,知微很好, 知微不癲。」
我爹的眉頭擰的更緊:「靠!我是她親爹,你才是外人。你在這護的哪門子短?」
啊,這。
當面懟啊。
這不比我當面說皇帝壞話癲多了。
12
沈祭該選秀了。
我拿著禮部呈上來的流程, 說:「按照話本子里的流程,我算你的白月光, 接下來你要遇到真愛了。」
沈祭被堆的山似的奏折埋得幾乎看不到臉:「白月光不就是真愛?還怎麼再遇到別的真愛?」
「白月光是早期真愛,相處的時間久了, 就要被男主厭棄,變成叟掉的白米粒。
女主才是真正的真愛。」
「誰家真愛分階段啊?」沈祭抬頭瞥了我一眼:「別胡思亂想了。我不選秀。」
「啊,你別啊。后宮都沒人陪我玩兒。」我期待的蹭過去抱著他的手臂:「而且按照慣例,你后面會納一個特別寵愛的妃子, 但是為了避免她處于眾矢之地, 你會假裝不寵她,還會為了安慰世家讓她受委屈。」
「世家這麼厲害?那我還當什麼皇帝。」沈祭放下毛筆,捧著我的臉:「我不選秀。」
「督促你為皇家延綿皇嗣是本宮的職責!你不選秀, 怎麼生孩子?」
「你生不了?」
好問題。
但我的夢想是理直氣壯的當米蟲。
誰家米蟲認真履行責任, 給夫君生孩子啊!
更何況,我從衣袖里摸出團得亂七八糟的推演草紙:
「你看哦,我那天算了算,你命里三兒兩女。都我來的話, 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
「原來如此。」沈祭點了點頭:「那你算過自己麼?」
我拿過紙筆開始算。
「嘖。」
我看著結果陷入深思。
沈祭調笑:「怎麼?比我多?」
這話誰敢亂接。
我看著紙上的結果,認命的栽倒進沈祭懷里:「也是三兒兩女……」
「哇哦,看來沒人替你分擔工作量了。」
「#$%……!」
-完-
別撓我的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