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大將軍是本朝最沒出息的反賊。他篡位的動機,竟然只是為了囚禁和侵犯對他始亂終棄的太子妃。
也就是我。
但他忽略了三件非常重要的事。
第一。
我是個社恐。
第二。
我是個死宅。
第三。
他活兒很好,我非常滿意。
1
我叫林知微,我朝天師唯一的女兒。
精通太乙神數、奇門遁甲、大小六壬、梅花、六爻、四柱八字、紫微斗數、八宅風水、金鎖玉關、七政四余、手相面相。
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爹閑來沒事給我算姻緣,發現我命定的夫君是個占有欲爆棚的偏執狂。
需求旺盛,且熱衷于囚禁我。
我也算了一下,發現我爹沒算錯。
常言道,父母愛子女,為之計深遠。
為了助我遠離恐怖的正緣,我爹干了一件特別牛逼的大事兒:
他一咬牙一跺腳,跟皇帝胡扯說:
以后無論太子是誰,太子妃必須是我。
否則我朝休矣!
講道理,這種利益相關且毫無依據的扯犢子,但凡皇帝長了腦子,就必然會賞我爹一個九族消消樂。
然而。
事實證明。
皇帝沒長腦子。
他不僅信了,還命大長公主將我接進宮中,和眾皇子一同悉心撫養。
并且時時關注我最有好感的皇子究竟是哪一個。
我生性懶散,不喜胭脂水粉,且疏于女紅歌舞,連琴棋書畫這種京都貴女的必修課也只是隨便敷衍敷衍。
生平唯二的愛好:一是曬著太陽睡懶覺,二是嗑著瓜子看雜書。
眾皇子都毫不遮掩的嫌棄我。
唯獨萬貴妃的皇七子對我和顏悅色。
他常令人從宮外搜羅最新流行的話本子給我。
還幫我逃女夫子的課。我總因貪睡耽誤清晨給太后請安,他便絞盡腦汁替我遮掩,有次還故意割傷自己的小腿,說是習武傷著了,央我照顧他直到深夜。
世人都覺得我們青梅竹馬,天生一對。
可我卻透過他溫潤的假笑,看到他的心機和輕蔑。
他像野狗護食似的,霸凌試圖接近我的所有人。
還將珍寶與綢緞張揚的一車車送進我的寢宮。
全然不在乎外面已將我傳成紅顏禍水。
我很認真的告訴皇帝:
「七殿下的正緣是流落紅塵的前朝公主,而我不過是天師家給皇帝算命的神棍奴仆。」
可皇帝不信。
他說:「時禮對你的愛慕之情溢于言表。你平日里疏于學習,定是算錯了。」
嗯……我也希望。
我算了皇帝的所有兒子,沒有一個有緣與我結為夫妻。
可我雖然沒有太子妃的命格,卻有皇后的命格。
細思極恐。
真是細思極恐。
2
皇帝嘴上不信任我,肉體卻很誠實。
他連夜召我爹進宮,再算一遍。
后來據我爹所說,他也算出皇帝的所有兒子,都沒有緣分與我結為夫妻。
但為了幫我逃離那個命定的偏執狂。
他豁出去了。
他騙皇帝說:「皇七子實乃正緣,有太子之氣!」
隔天皇帝降旨,即刻冊皇七子時禮為太子,禮部擇吉日為我和時禮完婚。
他真的,我哭死。
他兒子冊封太子都沒擇吉日。
我完婚的待遇竟然這麼高。
成婚前,爹爹最后一次見我。
他慈祥的對我說:
「乖寶兒,咱不怕。」
「常言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就不信你那命定的夫君,能連太子的女人都搶回家關起來。
」
「爹一定助你遠離變態,護你周全!」
啊……
嗯……
其實如果對方只是把我關起來釀釀醬醬。
我并不覺得哪里可怕。
畢竟我本來也不愛出門。
世人的陰險對我來說都長在臉上。
他們的偽善、虛榮、故作姿態、表里不一,在我的眼中像破爛的窗戶紙,都不需要戳,掃一眼便能看見里面深不見底的骯臟和齷齪。
所謂人間百態,對我來說不過是百鬼夜行。
我厭煩人世。
只想找個無人叨擾的角落,圖個清靜。
若真有人替我將那些瑣事全部攔在門外,豈不正合我意?
可是,看著我爹鬢角的幾根銀絲,我終究還是撒了謊。
「爹,你真好!」
「要是真被變態關起來,我非得被活活逼死不可!」
然而。
結果。
我那命定的夫君,竟真敢連太子的女人都搶回家關起來。
嗯。
準確來說,他不僅敢搶太子的女人。
還敢殺太子的親爹。
3
我和太子大婚當夜,鎮北大將軍送來了一份熱氣騰騰的賀禮:
皇帝還在流血的頭。
我掐指一算,是他剛砍的。
親手砍的。
他臉上那斜暗紅色的血漬,就是砍皇帝腦袋時,噴在身上的血。
他身披戰甲,滿身血污,跨坐在不時擺頭試圖甩掉馬鬃上血水的戰馬上,居高臨下的望著我。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然后自嘲的笑:「太子妃嫌我臟?」
我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太子用力推了出去。
「她不是太子妃!」
「還沒洞房,她跟孤沒關系!」
「莫牽連孤!」
我疏于運動,手腳粗笨,被他一推,趔趄著幾乎撞到將軍的馬上。
但還是剎住了。
站在距離馬頭不到半尺的位置,抬頭尷尬的朝大將軍笑。
大將軍垂眸看我,意味深長。
他翻身下馬,抓著我的手臂往他懷里帶,手掌的溫度高得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