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宴溫柔地吻下來,低聲哄我:「聲聲不疼,不要怕。」
「別想了,不記得我也沒關系,我們人鬼殊途……」
和記憶里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終有一別。」
不。
我攥住他的衣角,和從前一樣哀求索取。
我們人鬼殊途。
該得意縱歡,心安理得。
恍惚之中。
我聽見平安在旁邊嚎著嗓子:
【清場,清場。】
【肅靜,肅靜。少兒不宜,都出去嗷……】
小貓好,人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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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緊要的關頭,我突然落下眼淚。
樓宴驀地停住動作,攏好我的衣領:「對不起,我只是,真的很想你。」
「聲聲,我怕你再丟下我。」
白日里的偽裝盡數崩潰、瓦解。
他神情是毫不掩飾的委屈:「嘴上說著終有一別,可你真的走了,我還是后悔了。」
「怕你回來,也怕你不回來。」
尾音有些發顫。
和記憶里的聲音漸漸重合。
我抬手摸上樓宴的脖頸。
這里表面看起來光滑平整。
仔細去摸,卻凹凸不平。
因為我針線活粗糙,針腳歪歪扭扭。
而這里,是我縫合的。
「疼嗎?」我問。
「不疼,早就不疼了。」他低聲說,「你回來,我很高興。」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我熟練地喚他:「阿宴。」
在我找回的那一半記憶里。
樓宴不僅僅是個恐怖副本的 boss。
還是,我的心上人。
21
我順從地鉆入他的臂彎。
炎熱的夏夜,樓宴的身體冰冷無比。
隨著我的動作,他耳后漲紅。
力道卻越發兇猛。
是甬道里的感覺。
如玉面容隱在黑暗中,開疆拓土,侵略感十足。
我險些跪不住。
耳邊,只聽見他聲音發啞地警告:「你,別想再逃。」
我還是想不起來。
在通關副本后,我已經和樓宴成了戀人。
既然這里,是我的家。
那我,為什麼要逃?
算了。
想不明白的,就不想了。
總之這次,我不會再丟下他和平安了。
22
樓宴食髓知味,接連兩個月,鬧起來沒完沒了。
平安對此很鄙夷:【老登,怎麼和從前一樣,一天到晚就知道做這種事。】
但這里是個單人副本。
有人在副本里,沒有通關。
外面的人就進不來。
樓宴還真就挺閑。
直到這天,樓宴一大早就不見蹤影。
日上三竿,平安氣喘吁吁地跳上床。
邊踩邊嘰里咕嚕:【媽媽,有人闖副本啦。全部詭異都要去應戰,我也得去呢。】
【我帶你去地下室,那里可以看到副本的鏡像。】
我卻怔住:「有人闖副本?」
這里不是單人副本嗎?
【怎麼會是單人副本呢?】
平安抬頭,不解地問:【就算平安不算人,爸爸當初還算人呀。要是單人副本的話,爸爸當初是怎麼和媽媽一起進來的呀?】
我站起身,懷中的暖爐頓時砸落在地,四分五裂。
樓宴,是和我一起進這個副本的。
當初,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23
我沉默地跟在平安身后,一步步走入古堡最深處。
扶梯旋轉而下。
途經的長廊里,掛滿了我的畫像。
有我專注解題的側臉。
有我拿下競賽后,戴著金牌的意氣風發。
我和樓宴,在浩瀚星空下親吻……
樓宴,不是生來詭異。
我和他,青梅竹馬。
三年前,異世降臨。
我被意外卷入副本。
樓宴想也沒想地將我護在懷中。
平安是我和樓宴在校園里,一起救助的流浪貓。
它凄厲地嚎叫一聲,攀咬住樓宴的褲腿。
但還是無濟于事。
我們一起墜入黑暗。
副本突然降臨,我們經驗全無。
最先死的是平安。
黑霧濃重,幻化成一只又一只猙獰的手。
平安從我們的身后跳出來。
渾身炸毛,脊背如弓,對著黑霧齜牙咧嘴。
下一秒,它的身體在我們的面前支離破碎。
成為了副本的詭異。
我給它取名平安。
到頭來,它卻為了我的平安而丟掉性命。
24
樓宴的腦子轉得很快。
平安變成詭異,黑霧不再攻擊它。
它卻仍然保有生前的記憶。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的腦海里瞬間成形。
他說:「聲聲,我會保護你,不要怕。」
「不過是個破副本,跟著小爺大膽往前走。我一定帶你回家。」
黑霧幻化成尖利的匕首,割開他的喉管。
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
我只能聽見他在耳畔喘著氣。
在斷斷續續地小聲說:「對、對不起,好像,沒辦法帶你回家了。裴,聲聲……」
成為詭異后,樓宴戰力驚人,很快成為副本的大 boss。
他能在這里庇佑我和平安。
那麼從此往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啦。
我們相識于孤兒院。
互相依靠,結伴同行。
小時候,樓宴說會永遠保護我。
他真的做到了。
25
平安將我帶到地下室后,就離開了。
巨大的熒幕上,是副本入口處的鏡像。
樓宴,就站在昏暗的甬道中。
他緊盯著甬道入口,目光森冷如刀。
像伺機而動的蛇。
可他身姿挺拔,如松如柏。
分明是記憶里的少年郎。
似有所感,他抬頭望向半空。
像是隔著歲月的長河,與我遙遙相望。
是我的樓宴啊。
我怎麼可以忘記。
怎麼就,偏偏忘了呢。
他說:「人鬼殊途,我們終有一別。裴聲聲,忘掉我。回到現實里,好好生活。
」
他不愿再碰我。
可我卻倔強地一次次索取。
在副本也挺好的,回到現實世界,無依無靠,有什麼好的呢?
我不想回去。
直到后來,我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也開始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