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上，男子健碩身影隨燭光緩緩晃動。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莫名覺得有些口干。

待他換完衣服從屏風后出來，我叫住了他。

「蕭策，去房中等本宮，本……我將生辰禮拿給你。」

他的步子陡然僵住。

閉眼沉沉吐出一口氣，啞聲應下：「好。」

看著他離去的落寞背影。

我忽然憶起他之前的生辰。

與他成婚三年，他便也過了三個生辰。

第一次，我送了他生辰禮。

他罕見地彎了唇角，宴會上當眾拆開，是一根馬鞭……

帶著折辱意味的馬鞭。

當時他剛入朝任官，卻得皇帝重用。

惹得許多老官員不服氣。

但他做事嚴謹，卻也找不到缺處。

便經常拿他以前做過馬夫這事說笑。

第二次，我作為他的夫人，本該一同迎接賓客。

當日卻獨留他一人，轉身去風樓買下兩個小倌。

在外瀟灑完，當著他的面帶回了房中。

今日便是他的第三次生辰。

想到這兒，我不免有些心虛。

其實，我今日并未備他的生辰禮。

我們并無感情可言。

前世，亦是如此。

甚至，我一直很生氣。

氣他為了利益，對我無情卻非要求娶我。

后來覺得他也不是無心之人，只是對我沒情愛罷了。

其他方面倒也從來沒虧待過我。

想起前世書信中的孟浪之言。

我不禁臉上開始發燙。

真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悶葫蘆……

罷了，沒準備也無妨。

父皇常賜寶貝，我的小金庫里件件價值連城。

大不了讓他隨意挑選。

算同他前世今生救我兩次的道謝。

亦是對過往種種道個歉……

我換好衣裳，便直奔寢殿。

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陣陰陽怪氣的男聲。

「喲，蕭丞相怎麼來了？」

05

「莫不是來伺候公主的，君兒倒是能教些技巧給丞相。

「可丞相也要知道，公主喜愛俊美的男子。

「怕是學再多的技巧，這外表入不了眼還是無用功。」

「君兒！」

「公主，你回來啦！」

秀美少年湊上前，親昵地攬過我的手。

蕭策垂眸坐在桌前，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我沉下臉：「君兒，給蕭丞相道歉。」

「什麼？」君兒難以置信反問，「要我道歉？」

見我不似開玩笑。

他沉默許久，不情不愿地朝蕭策拱手道：

「失禮了，見諒。」

蕭策依舊一言不發。

前世君兒認為我不喜蕭策，時常對他出言不遜。

此事我知曉，但從未管過，于是他愈發膽大。

蕭策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并未為難過君兒。

但，就算蕭策不予追究。

君兒早晚也會因為這張嘴得罪其他人。

我讓君兒出去，上前給蕭策沏了杯茶，坐到另一側。

「君兒是我的表弟，去年你生辰那日才被找到。

「他身份敏感且年紀尚小，我只能找個借口把他養在身邊。

「他在外吃了不少苦，平時太慣著他了，日后會好好管教的。」

當年衛府二小姐與侍衛私奔，在京都一直是樁丑聞。

氣得外祖父與姨母斷絕關系。

母妃與姨母姐妹情深，常偷偷接濟他們。

直到姨母家出了意外，君兒是他們留下的唯一血脈。

蕭策終于有了一絲反應。

他自杯中水波上抬眼，細細地看我。

也難怪。

之前我從未跟他說過這麼多話，也未曾向他解釋過什麼。

我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你第一次生辰禮不是我備的，我也不知盒內是何物。」

隨即去隱蔽處翻出個大匣子，打開鎖擺在桌上。

「你隨意挑幾樣，算是賠禮了。」

面對眼前價值連城的寶貝，蕭策眼中仍淡淡的：

「好意臣心領了，公主還是收好吧。」

什麼？一件也不要嗎？！

這質地頂級的紅珊瑚，這千金難求的名家絕跡，這個頭碩大的南洋金珠……都看不上眼嗎？

我忽然發覺，前世今生竟從未看透過他。

寒窗苦讀十年。

名利、權勢、財富，他似乎都有了。

卻又給人一種，那些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他好像，沒有欲望？

我郁悶地收起匣子。

什麼都不送，總有些過意不去。

思索片刻，我從頸間取下一塊玉墜，放到他手里。

「這是母妃懷我時，去寺里日日誦經求來的，我從小帶到大，還挺靈的，能護人平安順遂。」

蕭策眸光閃了閃。

那玉墜在他手中顯得過于小巧。

仿佛稍微使力，就會斷成兩截。

他輕輕合起掌心，包裹住那枚玉墜：「多謝公主，臣會好好保管。」

我看著他大步離去，消失在院角。

那玉墜與匣中的物件對比，算不上名貴。

怎麼跟撿到寶了一樣？

06

我靠在床榻上。

垂眸看著懷中的竹簡，指尖在上方輕叩。

一時間。

屋內除了燭火細微的噼啪聲，只剩清脆的敲擊聲。

聲聲富有節奏。

不禁讓人靜下心來，細細思索。

前世，父皇雖然寵我，但不喜我，或是說，不喜女子參政。

他幼時被太皇太后掌控，當過好幾年傀儡皇帝。

我很自覺，只做個無腦的嬌蠻公主。

就算最后奪嫡，我沒站任何陣容，也沒幫過任何一個皇子，即使是我的胞弟。

我不愿摻和，并不代表我蠢。

太子染病后，二皇子陳辨和三皇子陳秉，無疑成了最具競爭力的皇子。

蕭策便是站在二皇子那邊。

我與陳辨接觸極少，但仍能看出，他是繼位的不二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