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騷擾我娘子,你要不要臉?」
「我比你早十年認識妙兒。我知道她愛吃什麼,愛玩什麼,愛看什麼書。你知道嗎?」
「我……」
「這些你不知道,那你總該知道先來后到的道理。」
「我是她夫君!她親手給我縫了護身符!」
「哦?妙兒與我互通的書信,互贈的香囊,三個盒子都塞不下。」
「你……你全都給我扔了!不許留!不許!」
「你是?」
我站在一旁,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是將軍和丞相的對話。
終于,一個追累了,一個跑累了。
二人坐在臺階上氣喘吁吁,我才悠悠開口。
「云墨生,你先走吧,我們在宮中會合。」
沈度緊緊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神憤恨。
我忙安撫道:「別擔心,他是我的人。」
沈度換了副表情,顯得有些可憐。
「那我呢?」
「你是我夫君。」
不過是順嘴的事。
沈度還沒咧嘴笑出來,庭院的黑暗處就冒出一顆腦袋。
「那我呢?」
不是,李九昭?
他在我們詫異的目光中,拿出一把火銃遞給我。
「夫人,現在它不需要點火,就能開槍。」
原來李九昭竟獨自研究這火銃到現在。
我有些感動,將那精制的火銃小心翼翼收起來,隨口夸道:
「好,你也是我的人。」
月光下,李九昭麥色的臉上泛起紅暈。
「嗯。」
「嗯你個大頭鬼啊!」
沈度終于崩潰了。
17
我們在蜀地休整了一番。
傷員得到了及時救治,留守蜀地,負責糧草等后備之事。
那些被扣押的朝廷官兵,也大半招了降。
他們尚且年輕,本都是父母疼愛的年紀,卻被抓進軍營,所以對梁朝有天然的恨意。
只有幾個寧死不從的,咬舌自盡了。
蜀地百姓念及宣平侯的恩德,有不少青壯年主動參軍。
李九昭也要跟著我們走。
他打得一手好劍,還知道如何制作火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樣一來,沈家軍的規模空前巨大。
我們兵分三路,攻下關中、山西、湖北三地。
說是攻下,其實并未耗費多大力氣。
天下苦梁朝暴政久矣。
上至官員,下至百姓,都有至親被朝廷殘害過。
一聽我們的來意,便城門大開,交付寶印。
倒是幾個叛軍頭子不好對付。
我們有人馬,有糧草,有火銃,可哪怕實力懸殊巨大,他們也要負隅頑抗。
畢竟都是想奪得這天下之人,野心自然不小。
我打了好幾場硬仗,又許了登基后的官職和爵位,才堪堪收服他們。
約莫這樣過了一年,我們終于打到京城門口。
城門隱于薄霧之中,巍峨壯觀,戒備森嚴。
我騎馬走在隊首,仰望著這最初的敵人,也是最后的敵人。
18
「來者何人?」
護國大將軍立于城墻之上。
他四周有十門大炮,弓箭手一字排開,齊齊瞄準我的頭顱。
「你未來的主子。」
我的聲音回蕩在風中,久久都未散去。
大將軍沒想到沈家軍的首領是個女的,臉上緊張的神色淡了許多。
「姑娘,刀劍無眼,還是把你的夫君叫過來。」
沈度高聲喝道:「我就是!」
大將軍看清楚他的模樣,眉頭緊皺。
「你不是宣平侯的兒子嗎?違逆朝廷就算了,竟還屈居女人之下。宣平侯一世英名,怎麼生出你這種雜碎!」
沈度最初也是不肯的,他堅信男人更會打仗。
但我指揮的戰役都如有神助般,屢戰屢勝。
久而久之,他便從不服轉為了崇拜,甘愿聽我號令。
「大將軍既不信我,不如與我比試比試?」
我舉起手中的弓箭。
「我這一箭,若能射中城墻上的箭靶,大將軍便開城門放我們進來,如何?」
大將軍聽完,輕蔑道:
「城墻上哪有什麼箭靶?你莫要再逞強了!」
我問道:「大將軍連女子都怕嗎?」
他的眸光霎時陰冷。
「若你輸了,我要你萬箭穿心而死。」
沈度有些著急地拉住我:
「娘子,城墻上的確不設箭靶!」
我淡淡撇開他的手,搭箭,勾弦。
風速恰合適,一箭穿云。
大將軍看向天上,笑得十分猖狂。
「我當是什麼女中豪杰,結果連準頭都不知道在哪里!」
他抬了抬手掌,大喝一聲:「放箭!」
數以萬計的箭羽破風朝我飛來。
沈度想騎馬擋在我的身前,卻已然來不及。
只是那尖銳的箭頭離我一寸之遙時,驟然裂成了兩半。
緊接著,空中的箭羽也碎裂在地,發出陣陣脆響。
正當眾人疑惑之際,無數翠綠色的箭從四面八方飛來,巧妙繞過了沈家軍,直沖向城墻上守衛的士兵。
頃刻間,所有士兵的頸下三寸皆中一箭,不偏不倚,當場斃命。
只有大將軍被射中心窩。
我擦拭著弓身,沉聲道:「您就是最好的箭靶。」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飛云師?」
這回,輪到我抬手。
「殺。」
19
進城后,街邊的景象慘不忍睹。
數不清的尸體堆疊在角落。
茍活的人們衣不蔽體,蜷縮在橋洞。
只有皇宮的潲水車出來時,他們才跑出來瘋搶一通。
我看得生氣,沈度卻更生氣,拉著我不肯松手。
「方才是什麼情況?」
仔細一瞧,他的眼角都是紅的。
我最見不得男人哭,便將玉佩與飛云師的種種向他耐心解釋。
他的聲音顫抖:「我怎麼不知道?」
「那是你母親的東西,你身為將軍,連虎符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