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家書一封,煩請嬤嬤代為轉交。」
「娘娘進宮以來,一直思慮家人,夫人有心了。」
嬤嬤滿臉慈祥地收下。
卻在出門不久,就將那家書揉作一團,扔進枯井。
我站在窗邊,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一時思緒萬分。
正好沈度在前院喝完喜酒,此刻在婆子的攙扶下醉醺醺地往屋里趕。
我忙收起嫡姐送的大禮,端坐回榻上。
06
掀完蓋頭,喝了合巹酒。
紅燭搖曳間,沈度坐在我身側,卻不碰我分毫。
「那封信,你獻給宜妃娘娘了嗎?」
我點頭。
信倒是給了,只不過如今躺在院里的枯井里呢。
沈度面露喜色,然后從袖中掏出一沓契紙。
最上頭的那張,竟然是和離書。
我挑了挑眉:「夫君這是何意?」
他倒也沒隱瞞:「我長年征戰沙場,既不常歸家,生死也沒有定數。若是日后你有心儀的男子,或是我殞命,直接棄我便可。」
說罷,他往后翻了翻,竟全是地契和銀票。
「這些是父親為我攢下的,于我是身外之物,都交由你保管。」
我接過來仔細一瞧,地契上寫著宣平侯的名字。
我對這位侯爺印象不深。
只記得他早早便退出朝堂,歸隱山林。
怕是侯府早已衰敗,無甚實權,唯剩下巴蜀一帶的封地,連沈度也只在朝中混了個四品武官。
但于我而言,這些已經足夠了。
沈度見我久不說話,又從腰間取下玉佩。
「哦,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除此之外,我再無值錢的物件了。」
這玉佩材質上等,模樣卻有些奇怪,不像尋常玉飾,倒像是我在古書上見過的某種兵符。
看來沈度遠比我想象中有趣。
我將玉佩仔細收好,嫣然一笑:「夫君何日啟程?」.
他答道:「軍情情急,我明日便啟程。」
我朝他靠近,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夫君可順路捎我一程?」
07
沈度上一世死得早,自然不會知曉身后事。
我最終能當上皇后,并不全靠美貌。
對內,我勸誡皇帝減少暴政,肅清朝堂。
對外,我安撫叛軍皈依朝廷,保衛邊關。
不出三年,原本瀕臨倒塌的梁朝,被我逐漸扶穩,甚至有蓬勃向上之勢。
但忙活這麼久,一朝重生,全都白干。
這一世我懶得再扶,一腳踹翻豈不樂哉?
沈度就是我極好的助力。
他駐軍在關中,南有秦嶺,西是隴山,北為黃土高原,東臨華山,且被黃河環繞,進可攻退可守。
蜀地離關中不遠,其間只隔一個漢中,資源豐富,可當后儲之地。
若能將這三處收入囊中,便有了與梁朝對抗的資本。
馬車上,我正研究著地圖,車簾就被掀開。
沈度將頭探進來,有些驚訝道:「你還會看這個?」
我大方承認:「會一些,怎麼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幾分贊賞。
「前方是岔路,我會派人送你去蜀地,就此分別吧。蜀地不比中原,你多加小心。」
我點頭,忽又想起上一世沈度的死,心生惻隱。
「近日羌族暴動,夫君也要小心。」
我牽過他的手,塞進一個護身符。
畢竟夫妻一場,我做個順水人情,但能否渡劫就看他個人的造化了。
沈度愣了愣,偏過頭,耳尖被染得粉紅。
「好,多謝娘子。」
08
我在蜀地待了三月有余。
暴政和天災在此地的波及不大。
偶有官兵來抓壯丁,還會被蜀地人拿大棒暴打一頓。
但長此以往,始終不是辦法。
我到封地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點糧倉。
蜀地雖終年溫暖,土地肥沃,但以目前糧食的產量應對戰爭,遠遠不夠。
我緊接著開墾了一小塊田地,研究水稻增產之法。
宣平侯在蜀地頗得人心,知我是他的兒媳,不少人主動幫忙。
我延續上一世的成果,很快便讓產量增了數倍。
糧食有了保障,我也得空鉆研機關之術。
上一世梁朝國力強盛之際,曾有西洋進貢火銃。
皇帝嗤之以鼻,我倒把玩過幾回,想必如法炮制不算太難。
為此,我找上了蜀地最好的鐵匠。
他名李九昭,是鐵匠祖師李耳的傳人,為人正直,技藝精湛。
唯一的缺點,就是性子古怪,沉默寡言。
我同他說什麼,他都只回個「嗯」,倒白瞎了那張豐神俊朗的臉。
如此鉆研了半月,李九昭居然真打了支槍管出來。
正要上火藥時,鋪里就闖進幾個慌慌張張的農人。
「世子妃,朝廷那邊派了軍隊,說是要懲治蜀地暴民!」
09
我來到敞廳,嫡姐正端坐在主位上。
她左邊站著皇帝的貼身太監。
右邊搖著羽扇的白衣少年,是我上一世的熟人。
我大抵知道他們此行目的,便乖順地跪在地上:
「參見宜妃娘娘。」
話音未落,那太監便一掌扇在我的臉上。
我霎時頭暈目眩,好半天才能重新聽見聲音。
「大膽刁民,竟敢對貴妃娘娘不敬!」
皇帝養后宮,跟養蠱一般,連我都吃過不少虧。
嫡姐能這麼快當上貴妃,倒真是好毒的一只蠱。
我只得忍著嘴角撕裂的疼痛,重新問安:
「參加貴妃娘娘。」
「姐妹之間,何須如此。」
嫡姐冷笑一聲,抬了抬手。
「行了,都出去,讓本宮和妹妹說些體己話。」
屋內很快就只剩下我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