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干得熱火朝天。
突然,有人一鍬下去,挖出一只手,嚇得尖叫。
我面沉如水,叫他繼續刨,很快,刨出一具腐爛的尸首。
隨即,其他人也陸續挖出尸首來,越來越多。
一具摞著一具,少說也有五六十具,從尸首穿的衣裳判斷,應該都是婢女。
我叫他們接著挖,自己跑出花園。
一路上,我不僅沒封鎖消息,還四處宣揚。
「死人,好多死人!牡丹花底下,全是死人!」
披頭散發的我,逢人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叫嚷,像個瘋子。
此事在宮里掀起軒然大波,妃嬪們紛紛帶著婢女太監到花園看熱鬧。
一傳十,十傳百,牡丹園被擠得水泄不通。
我將翡翠叫來。
果然,她通過一支簪子找到了姐姐素云的尸骨,登時號啕大哭。
所有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難怪總聽說這園子鬧鬼,原來埋著這麼多死人啊。」
「那一個看衣裳挺像秋菊,前年她調到坤寧宮,好端端地就不見了。」
「天啊,皇后娘娘的怪病,該不會是她們……」
……
等皇上退朝得知此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紙包不住火了。
他只得命皇城司徹查。
最后共挖出一百多具尸首,經仵作檢驗,死亡時間都在一年之前,皇后住進坤寧宮之后。
魏總管稍經拷打就招供了,都是皇后讓他干的。
皇后喜愛牡丹成狂,又厭惡年輕貌美的女子,就命他每年篩選一批婢女,找些借口打殺,埋在牡丹底下當花肥。
次日,前朝的大臣們紛紛上折子,請皇上褫奪皇后的鳳印。
太后在西山別苑收到消息,著急忙慌地上馬車,不料跌了一跤,登時口歪鼻斜中風了。
鬧了幾日,皇上下旨,將皇后貶為婕妤。
金玉容躺在床上接到旨意,兩眼一翻,氣昏過去。
大臣們仍不滿意。
但看在與她恩愛多年,又快要生的份上,皇上終是不忍心重罰。
我在心里冷笑。
一百多條無辜的性命,在他眼里,遠沒有皇嗣重要。
14
金婕妤發動了。
她其實已超過預估的日子八天,胎兒過大,孕期又缺少走動,更不利于生產。
太醫和穩婆們焦頭爛額地忙碌,我在旁邊指揮婢女們打下手。
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腥氣沖天。
剛開始,皇上還在外面守著,后來實在熬不住,到雨竹軒歇息去了。
我站在屏風后,冷眼看著太醫們相互默默地搖頭。
金婕妤哀號了三天三夜,漸漸地發不出什麼聲音,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最后一夜,太醫們再也熬不住,各自找地方歪著去了。
穩婆們也比賽似的打哈欠。
我說:「您幾位實在辛苦,熬壞了身子可不行,不如先去歇息,我在這兒守著,等娘娘有了動靜再叫你們。」
她們連聲道謝,被婢女帶到偏殿去睡覺。
此時,大殿空無一人,我關好內室的門窗。
真好,金婕妤身邊,只有我一個人了。
我給她扎了幾針,好叫她清醒些。
她緩緩睜開雙眼,見我穿著件血跡斑斑的白衫,神情有些恍惚。
我笑道:「婕妤,這件衣裳看著眼熟嗎?」
她緩緩搖頭,臉上無一絲血色。
我說:「這是一位大夫的衣裳,他特別擅長接生,如果他在這里,保證能讓您母子平安,不再受這份罪。」
「快,宣他,來。」她用沙啞的嗓子擠出幾個字,「重重,有賞。
」
我嘆口氣:「他來不了啦,您忘了?他叫朱永仁,您生下公主后,就把他殺了。
「當年他幫您接生時,穿的就是這件白衫。
「您看,上面有您的血,還有他的血呢。」
她一怔,瞪圓眼睛:「賤婢,你在胡說什麼,你想做什麼……來人……」
我神色認真:「別怕,奴婢只是想幫您接生。」
說完,又扎下幾針,然后在她的腹部推拿。
她神情痛苦,又喊不出聲,雙手攥緊床單,掙扎許久,終于生了。
是個死嬰,且是畸形怪胎。
渾身布滿皺紋,胎發是白的,像個耄耋老人,甚是詭異可怖。
我裹一裹,抱給她看。
「哎呀,婕妤,是個沒有氣息的怪胎。
「皇上盼望嫡長子多年,若是知道了該多失望啊!」
她登時臉色慘白,搖著頭囁嚅:「不,不可能。
「拿走,這不是,本宮的孩子,快拿走……」
我偏不拿走,把死嬰放在她枕邊,低聲和她說話。
「婕妤,當年朱太醫剛上任時,你很信任他,指名只要他請脈。
「可是后來,他救下你和公主,你卻非要置他于死地,他到底如何得罪你了?」
她兩眼失神,艱難地說:「他,不過,小小太醫,得本宮賞識……是他的,福氣。
「竟敢違逆……臭男人,有眼無珠,不識,抬舉,該死……」
我冷笑一聲,果然如此,和我猜的差不多。
我爹清俊儒雅,正直純善,她這樣的毒婦也配肖想?
想到這里,我狠掐她的人中,讓她再堅持一下。
「金玉容,你知道你生的什麼病嗎?
「人人都說你中了邪,是埋在牡丹園的婢女們作怪。
「這話對,也不對,因為其中也有牡丹的功勞。
「你用那些花瓣沐浴,看起來重回妙齡,其實是加快損耗體內的精元造成的假象,內里早就掏空了,所以,你沒有得病,你只是老了。
」
她聽我一字一句說完,恨得兩眼通紅。
「你在,胡說什麼,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