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顧四周,幸好這里偏僻,大清早很少有人來這里。
「你說說看,我怎麼幫你?」我問。
她正色道:「我姐姐素云在坤寧宮當差,常托人給家里送信,兩年前,她突然音訊全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我為找她,花錢進宮來,可坤寧宮太難進了,我只能先待在慈寧宮里。您是這里的掌事姑姑,找人肯定比我方便。」
我聽蓮心講過,皇后每年會挑選年輕貌美的婢女,調來坤寧宮,但沒多久就陸續不見蹤影,至于是攆出宮了還是關在哪里,誰也說不清。
我當即答應她:「好,我會幫你查素云的下落。」
隨后,伸手探瑪瑙的鼻息,只剩一口氣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拿起石頭再砸幾下,確保她死透。
翡翠很鎮定,指指旁邊高大的海棠樹。
「姑姑,我就跟旁人說,她爬到樹上摘花,不小心跌落,頭磕到石頭上。」
我點點頭,叫她跑出去喊人。
侍衛們過來,見死的只是個末等婢女,又有我這個掌事姑姑作旁證,并未起疑。
皇后聽說后,滿臉嫌棄:「蠢貨!污了我的牡丹,真是晦氣,快快抬走!」
我重新摘一籃子牡丹交給翡翠,還添了瓶回春膏,讓她獻給太后。
11
時光荏苒,皇后懷胎七月有余。
她忽然得了怪病,一夜白頭,腰和腿疼得走不了路。
太醫們有的說是風濕,有的說是中風,有的說是特殊的妊娠反應。
她倚在榻上怒火沖天,說有人下毒害她。
可太醫和侍衛們將坤寧宮翻個底朝天,也沒查出什麼名堂。
如今,她再怎麼鬧騰也無人過問了。
皇上沒空來,最近沈婕妤也查出有孕,剛晉封為昭儀,圣眷正濃。
太后也沒空來,聽翡翠說,她不再虔心禮佛,而是忙著養男寵。
皇后只能整天躺著,眼花耳背,記性越來越差,還總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婢女們私下議論紛紛,都說皇后是中邪了。
我懶得管她們,暗中打聽素云的下落,可惜毫無頭緒。
這日,皇后難得清醒,說害她的人就在坤寧宮的婢女中,叫來魏總管,非要賜死所有婢女,包括我。
大家被集中在殿前,有人痛哭,有人求饒,亂成一團。
我悄悄遣人去告訴沈昭儀,不一會兒,她陪著皇上來了。
皇上見到皇后,大吃一驚,僅四五日沒見,她的頭發和牙齒所剩無幾,像個老嫗。
他怕過了病氣,站得離床遠遠的。
「皇后,太醫都說你只是病了,還是別為無憑無據的事枉開殺戮了。」
皇后聽不進去,咬牙切齒地喊打喊殺,狀若瘋癲,和從前溫柔的樣子判若兩人。
皇上擰緊眉頭,走到殿外。
沈昭儀白著小臉,護著腹部,怯怯道:「皇上,臣妾日日抄經,在佛前祈福,希望皇后娘娘康復,平安誕下皇子,倘若此時掀起血光之災,臣妾怕嚇到孩子們。」
皇上牽起她的手,慢慢往外走。
「愛妃莫怕,皇后病得糊涂了,朕又不糊涂。」
沈昭儀蹙著柳眉:「皇上圣明。臣妾覺得,那魏總管忒不懂事,一心邀功媚主,不知勸諫著主子些,還跟著胡鬧。」
皇上頷首,當即將魏總管貶到冷宮當差。
我目送他倆離開,叫婢女們都散了,該干嗎干嗎去。
「小娼婦!敢動本宮的人,本宮殺了你!」
皇后氣得捶床,破口大罵,又嚷著要請太后來做主。
沒人搭理她。
太后老人家如今也不在宮里,因皇上對她養男寵之事不滿,前幾日到西山別苑去了,在那里逍遙快活呢。
12
林太醫來為皇后請脈,完事后,我送他出去。
長長的宮道上,他和我并肩而行。
「曹姑姑,最近很多人傳言……可我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此中必有蹊蹺,你怎麼看?」
他不眨眼地盯著我,仿佛想從我臉上找到答案。
我心頭一跳,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接著說:「我們一眾太醫廢寢忘食,翻遍典籍,還是想不通,皇后到底得的是什麼病。我從醫也有十多年了,可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病癥。」
我腹誹,看來又是個醫癡,和我爹一樣,但凡遇到疑難雜癥就跟魔怔了似的。
「林太醫問錯人了,我不懂治病救人,也不懂怪力亂神,倒是也有個問題,一直想請教您。」
他點頭,示意我問。
我說:「倘若救一人,則害死千百人,當如何選擇?」
他一怔,低頭思忖。
留下他慢慢琢磨,我該回去給皇后喂飯了。
最近她食欲大增,又沒有牙,我就吩咐小廚房燉各類肉湯,燉得爛乎乎的,她每日要吃七八頓,加上不能走動,肚子高高隆起,身子日漸臃腫。
如今回春膏也不管用了,皮膚再次布滿斑點和皺紋,還散發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像什麼呢?
噢,像荷花池里的癩蛤蟆。
皇上已五六日沒有踏足坤寧宮,只有我不嫌棄皇后,每日勤勤懇懇地伺候她。
此時,她喝完湯,又神思恍惚地對著帳頂說話。
「賤蹄子,穿這麼鮮艷,不就是想勾引皇上嗎?
「小騷貨,都是假忠心,本宮把你們這些騷貨都埋了……」
我端著碗,怔怔地聽著。
13
天氣漸冷,我叫來十幾個太監婢女幫忙刨坑,好給牡丹埋底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