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可以害人,但你不能害了人還要人家死心塌地地喜歡你。
「機遇不對,開始的接觸不對,一步不對,步步都不對。」
蘇凝終于爭辯不出。
「一步落后于人,步步落后于人。她自小是嫡女,而我母親從前只是個妾室。她可以抬頭挺胸,我卻要仰人鼻息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
「她遇事敢仗義執言,我卻是不敢的。」
聽到這里,我也總算明白了原委。
只是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這種,不管做了什麼,總要推說「不得以」這三個字的人。
「那麼,你戲弄我母親,給她喂食灶炭也是不得已?」
蘇凝聽到這里,似乎終于找到可以壓我一頭的事,當即笑出了聲。
「我只是想看看平日里端莊尊貴的夫人被逼至絕境是什麼樣子,呵呵,還不是和那些下賤胚子一樣。」
我娘自小對蘇凝其實分外疼惜,有了什麼好的,也總是叫我要謙讓妹妹。
她總是說當年安芷蘭是放棄了自己大好的親事,怕她在婆家受了欺負,這才陪著她一起嫁進蘇家的。
她記著安芷蘭這個妹妹的恩情,要我也記得姨母的恩情。
甚至她將這份恩情報答在蘇凝身上。
可結果又如何?
有些白眼狼注定是養不熟的。
就如同安芷蘭從一開始便是貪圖蘇家的正妻之位,這才不惜害死我娘,氣死外祖。
「蘇凝,你,吃過灶炭嗎?」
21
蘇凝死在我出嫁那日,吞炭而亡,和我娘一樣的死法。
我原本想,讓她失了清白,嫁給她不想嫁的,品性卑劣的小人。
要她無父無母孤苦伶仃嘗盡這世上的心酸悲苦,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伺候我娘臨終的嬤嬤,卻為蘇凝求了情。
我娘臨終前只說,她還是個孩子。
她竟不怨。
她太傻了!
性命都被人奪去,竟還不怨。
但這番話,到底讓我生出了動搖的心思。
成全她,讓她同我娘一樣的死法。
也算是全了我娘的慈悲,讓她還了這一世的恩惠吧。
22
蘇凝臨死前,留下了話給我。
魏子徽裝醉進了婚房時,我正聽春柳說著。
她說:「你做的那些惡事盡都不避諱著魏子徽,現下你們二人情意濃濃,可終等到一日,時光消磨深情褪去,這些都將會是刺向你的烈刃。蠢貨,你始終不明白,至親至疏夫妻,就算是枕邊人,也要留有秘密。」
魏子徽守在門口,聽春柳把話說完,再看向我時,便有些躊躇。
我看到他,招了招手。
魏子徽坐過來,從袖中取出幾把鑰匙,還有一封親手寫的和離書。
我訝然:「你——」
魏子徽連連擺手:「別緊張,我不是要分手,我是怕——」
說罷,魏子徽深吸口氣。
「婼婼,未來太遠。我不敢想,我現在這麼喜歡的你,萬一將來受了委屈可怎麼辦?萬一, 我變了心?萬一,我不是我了——」
我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醉了, 這是在說什麼胡話。」
魏子徽把我攬在懷里,深吸口氣:「婼婼,我替你在塞外江南都置辦了產業, 都有可靠的人打理著,我的財產也全交給你,你盡可都換成你的名字。還有人手,我在軍中為你訓練了女騎和女醫,我還為你求了誥命, 還有——」
「夠了夠了, 你為我做得已經夠多。」
魏子徽擁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仿若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
「我總擔心為你準備得不夠周全。婼婼, 你沒有父母了, 若是再沒有了我,在這樣的社會, 往后該怎麼辦呢?」
我鼻尖酸澀:「我相信,不會有那一日的。」
魏子徽正色道:「不管怎麼說,和離書交給你, 倘若有一天,我變了心。婼婼, 你總要有條后路。」
傻子, 你都不曾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23
蘇清泉、安芷蘭、蘇凝,所有害過我母親的人都已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而我, 恨意終了,也已支撐不住了。
我死在嫁給魏子徽的第二年。
可惜的是, 他為我置辦的產業,我都還沒有料理清楚。
那封和離書, 我在死前拿了出來。
我不能讓他背上克妻之名。
只愿他能再覓得良人。
其實成親那日蘇凝所說的話我并非不在意。
只是我這樣的人, 根本活不到和魏子徽白頭偕老的時候。
能多過一天的好日子都是賺來的。
可魏子徽卻在意, 生怕日后虧待了我。
他如此赤誠待我, 我總覺得, 配不上他。
可我未料到, 黃泉路上,我只走了一半, 魏子徽就追了來。
「那破和離書我一把燒了, 早知道就不該準備這麼個東西,實在是麻煩。
「我不管啊, 上窮碧落下黃泉,到哪兒你都是我媳婦兒,別想甩掉我。
「婼婼, 這一輩子, 你背負了太多業債,總是心有愧疚。
「沒關系,下輩子, 咱們從頭開始吧。」
下輩子,干干凈凈地遇見,干干凈凈地開始吧。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