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我就沒有家人,不也活得好好的?
「蘇婼,江南北,浙西東,陰山瀚海,塞外長空,江山千萬里,你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去過,沒有看過,怎麼年紀輕輕,就非想著死呢?」
我似乎方才凍著了,額頭滾燙,裹著大氅道:「江山千萬里,太遠了,我去不了,就不去了。」
春柳見我暮氣沉沉,連連嘆氣,也不再勸。
又過片刻,我那便宜父親蘇清泉帶著安芷蘭和蘇凝前來興師問罪。
人已到齊,我命人反鎖院門。
蘇清泉冷笑連連:「別以為你有了魏侯爺撐腰就可以目中無人,難道你還敢弒父不成?」
春柳拿著幾瓶毒藥躍躍欲試:「這個廢話最多,先從他開始?」
「這個留給我。」
春柳會意,率先朝著安芷蘭而去。
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安芷蘭服了毒,正感受著腸穿肚爛的痛苦,不住地哀號著。
「這是特地為你們挑選的毒藥,無藥可解,但卻不會讓你們一時便死,會慢慢地腐蝕你們的每一寸內臟,絕對會讓你們死得無比痛苦。」
蘇清泉似是沒料到我真敢動手,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我道:「弒父殺母,犯下如此罪孽,你也難活了。」
「自我知道我娘的死因、我外祖的死因,我便沒想再獨活于世。不將你們一起拉下地獄,我枉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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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安芷蘭氣息逐漸微弱下來,而蘇清泉大聲呼救無人答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遂他識時務地跪地求饒:
「婼婼,饒了我吧,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過往種種,都是這個女人挑唆。
「你難道忘了嗎?我和你母親,也曾有過恩愛時光啊。
」
我只覺得無比諷刺:「正是因為你們曾有過恩愛時光,才讓我惡心!」
「曾經那麼恩愛的妻子,你究竟是如何忍心把她活活餓死的?」
春柳知我乏力,灌完了安芷蘭毒藥,就過來打斷了蘇清泉的手腳,把他拎到了我跟前。
「你第一次干這種事,要不要幫你把下巴卸了?」
「不用,他總要掙扎著赴死才好。」
灌蘇清泉毒藥我費了好大一番工夫,他緊抿著嘴,為了活命,把我的手掌咬得鮮血淋漓。
可我大概也瘋了,這樣痛,我竟然感到心里暢快。
阿娘,女兒就要給你報仇了,就要給你報仇了!
阿娘死的時候,我沒能陪在她身邊,我亦罪該萬死!
若是當年我在,若是我再能小心一些,就不會中了安芷蘭下的毒被支開,被送去師父那里解毒。
若是我在,哪怕是黃泉路上,阿娘也應當不寂寞。
可都是蘇清泉和安芷蘭,是這對狗男女害得我們母女陰陽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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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還是灌下去了,蘇清泉的嘴都被撕爛。
毒藥沾染到我的手掌上,順著傷口,腐蝕著我的血肉。
我卻只有大仇得報的快意,春柳原本忍著不想管我。
但始終不忍心看著我死在她面前:「瘋子瘋子,你真是他媽的瘋了!」
她過來替我逼毒,蘇凝卻在生死關頭爆發出極大的潛能,爬上了墻頭要逃。
忽聞墻邊傳來一聲慶幸的聲音。
「還好還好,還趕得及,我媳婦還在。」
蘇凝驚懼到失真的聲音也在同一時間響起:「徽哥哥,你可算來了。蘇婼瘋了,她把爹娘都殺了!」
17
蘇凝命人悄悄地去給魏子徽送信,我知道,但我沒攔著。
他看到了這副情形也好,就此死心,去過自己的日子吧。
蘇凝趴在墻頭上,看著我,亦有幾分癲狂。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即便她要死了,也要濺我一身的血。
最好是讓魏子徽看到我的真面目,厭棄了我。
讓我聲名掃地,讓我死后也要背負罵名。
魏子徽站在墻頭上,看著滿院狼藉。
安芷蘭還剩一口氣,吐血不止,哀號不停。
蘇清泉的嘴被我撕了,模樣可怖,鮮血淋漓。
我發髻散亂,臉色奇差,想必在他眼中也是形如厲鬼。
我料想過他的千萬種反應,卻獨獨沒料到他跳下墻頭抓著我的手問:「手怎麼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這是手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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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有了一瞬間的空白,隨后拂開他道:「這是我弒父時,被蘇清泉咬傷的。」
「啊?他屬狗的啊!怎麼咬成這樣?」
說罷,怒氣沖沖地回頭,恰巧看見李仲蹲在蘇清泉面前查看。
察覺到他的目光,李仲擺了擺手:「這人死定了,救不活了。」
魏子徽這才滿意地回過頭來:「你看,不氣不氣,他反正都要死了。」
我看著他,嘴唇起合,好半晌才發出聲音:「魏子徽,我弒父了啊。」
他是沒聽清嗎?
我弒父了啊!
我這樣雙手沾滿至親鮮血的人,我多壞啊!
「聽到了聽到了。」魏子徽拉著我進屋,「下次這種事兒交給我,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多不方便啊,看這手讓咬的。」
「魏子徽!!!」
我叫住他,鄭重道:「我幼時曾受過暗算,中了毒,壞了身體,我不能有孕。」
魏子徽恍然:「你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想和他們同歸于盡的?」
隨后他又傻笑起來:「我就說嘛,好端端的怎麼非要退親。
」
「我還當我沒了魅力,你對我感情淡了,愁得我連飯都吃不下。」
我拉住他的衣袖:「魏子徽,我手染鮮血,又被山賊所擄,名聲有損,更不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