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婚后,必成怨侶。
蕪華縣主不可能繞過陳煥,陳煥余生只怕會凄凄慘慘。
楚蕭屏退了余下的人。
我幾步走過去,揮開紗帷,果然就看見矮榻上坐著的,是自己當小妹一樣疼的少女。
楚蕭被我看著,也不慌,反而振振有詞:「你從未問過我身份,我也算不得欺瞞。」
搶占先機,倒打一耙。
我早知道楚蕭有些野性的,如今這情形,倒是也符合她的行事作風。
孟嶼嵐進來得最晚,但他僅從幾句話中,便推出了端倪。
不緊不慢地說:「公主隱瞞身份,想來只為了有趣,不是故意愚弄。」
「你胡說什麼!」楚蕭站起身,冷聲道,「我從來沒覺得有趣,更不會愚弄鄭兮!」
「那便是因為鄭兮好騙?」
「自然不是!」
孟嶼嵐又說了幾個猜測,個個都顯得楚蕭極其陰險。
楚蕭是個聰明人,不與孟嶼嵐拌嘴,直直看向我:「你嫁他,還不如嫁陳煥!」
我看了看楚蕭,又看了看孟嶼嵐。
搖搖頭。
現如今對我最重要的兩個人勢如水火,預感以后的日子,清凈不了了。
23
靠窗的矮榻上,左邊坐著楚蕭,右邊坐著孟嶼嵐。
我跪坐在小茶幾后,默默給公主殿下和麒麟翹楚倒茶。
唇槍舌劍已經打過好幾輪,楚蕭垂著眼,開口道:「我名喚蕭楚,除了身份未與你說明,其余諸事都是真的。」
我倒是沒生她隱瞞身份的氣,但她依舊對孟嶼嵐橫挑鼻子豎挑眼。
挑到最后,竟得意起來了。
「鄭兮救過我的命,相交多年,并且……」蕭楚從袖帶里摸出一串銅錢來。
幾十枚銅錢以明黃絲帶系著,底下打了華麗的絡子,被擱在木幾上。
蕭楚得意冷笑:「她還給我錢了。」
我有些傻眼:「你怎麼還留著?」
當初不知道她是公主,送她離開時,怕她身上沒錢,就給了她一些。
那時候我也不寬裕,這是小錢,也不算少了。
「你給我的,我自然留著。」蕭楚理所應當。
孟嶼嵐看向那串銅錢,表情一絲不變,也伸手摸進了自己的袖袋。
藍白相間的絲帶穿著十幾枚銅錢,一樣打了雅致的絡子,擺在蕭楚那條錢串子旁。
我已經傻眼到不能更傻眼了,這條又是哪來的?!
蕭楚瞥了一眼孟嶼嵐那條錢串子,輕蔑一嗤:「才十八枚銅錢,鄭兮給了我幾十枚。」
孟嶼嵐不緊不慢,從荷包里拿出一個銀元寶,壓在了銅錢旁。
蕭楚愣了一下。
「這是新婚那日,鄭兮給我的信物。」孟嶼嵐淡淡道,「十兩銀子。」
蕭楚看了看那塊銀子,又看向了我,眼中很是不高興連帶著委屈的樣子。
「銀子是我給他的,」我硬著頭皮說,「但是這串……好像和我沒關系吧?」
聽我這麼說,蕭楚立刻拎起孟嶼嵐那串銅錢,看了一眼后冷聲道:「天順通寶,孟嶼嵐,你拿先帝在位時的錢和我的錢比?」
先帝年號天順,鑄造的錢刻有天順通寶。
如今在位的皇帝年號佑德,鑄造的錢刻有佑德通寶。
對不上啊……
我看了孟嶼嵐一眼。
「這串銅錢是你給我的,」孟嶼嵐對我說,「你親手給的。」
我親手給了他先帝在世的銅錢,也豈不是說,我們在那時見過?!
我的記憶一下子被風吹翻了頁。
先帝在位時,我還小,真的很小,這十幾枚銅錢對我而言,應該是龐大的財產。
那時候,我確實給了一個人……
可那個人——
「是個女孩兒啊……」我喃喃著說。
是個瘦瘦小小,頭發長長,還不能說話的啞巴女孩!
「那就是我,」孟嶼嵐似乎看出我想起來了,不緊不慢道,「當年為躲避追殺,不得不男扮女裝,幸而遇見了你,救我一命又送我銀錢,你是我的恩人。」
……哦。
我很難回過神來,三魂七魄游走了大半。
孟嶼嵐,小啞巴,小啞巴,孟嶼嵐——她、他是一個人!
我仔細看孟嶼嵐的臉,怎麼看都和記憶中的小女孩聯系不到一起去。
明明那小啞巴又瘦又白,嗯,孟嶼嵐也又瘦又白,但那小啞巴還兇兇的,會咬人,孟嶼嵐不兇也不咬人啊……
雖然這麼比喻不太好。
可是,我記憶中的小啞巴,像是被打斷了腿的幼犬,渾身是血,皮毛破敗,戒備心強又總要露出犬齒,隨時想咬死不相干的人。
而孟嶼嵐。
光風霽月,溫文爾雅。
就算是孟嶼嵐親口說的,我也很難把兩個人聯系到一起去。
蕭楚啪地把孟嶼嵐那串銅錢按在木幾上,惱怒問我:「鄭兮,你到底救過幾個人,給過幾個人錢?」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孟嶼嵐竟然應和蕭楚,也看向我,溫柔問道,「兮兒,還有別人嗎?」
被兩個人四只眼睛看著,我覺得比扛兩頭豬都累,舉起手做投降狀:「沒有了沒有了,就你們倆,再多幾個,我也沒那麼多錢給。」
蕭楚冷哼:「但不管怎麼說,鄭兮給我的銅板最多。」
「兮兒給我的這一錠銀子,能換上百銅錢。」孟嶼嵐不緊不慢道。
「鄭兮疼我,照顧了我兩個多月。」
「兮兒寵我,照顧了我小半年。
」
「鄭兮最愛給我做骨湯素面。」
「兮兒的骨湯素面我是第一次吃的。」
「鄭兮說要當我阿姐,一輩子待我好!」
「兮兒做了我的妻子,一輩子生死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