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嶼嵐邊畫邊說:「這圖要在回太學前做完,兮兒,你睡到偏房,我要閉關。」
睡偏房不是問題,問題是,什麼畫要孟嶼嵐閉關才能畫完呀?
我很是期待。
孟嶼嵐說是閉關,就整整三天沒見面。
到了他回太學那日,一早,我在門口徘徊好幾遍。
叫他,怕壞了他作畫的心情。
不叫,上學要遲到了!
誒……
糾結再三后,我敲了敲門。
門內,孟嶼嵐氣定神閑:「進來吧。」
我推開門剛邁進去一只腳,整個人便傻在了當場。
床鋪一側,原本是整面白墻,如今卻懸掛了尺幅巨大的絹本墨畫。
墨畫線條利索,以雄渾之風,畫了整個大盛版圖!
其中山巒、官道、輔道、水路、城鎮皆標記分明,一目了然。
「大盛萬里坤輿圖。」我喃喃著寫在地圖之上的幾個字。
孟嶼嵐握著我的手,抬起,用我的食指點在其中一處:「這里,是金陵。」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
他的目光在輿圖之上,輕笑道:「是你,是鄭兮,我的兮兒……夢開始的地方。」
我手指一錯,呼吸頓住一拍。
「從這里起始,」他引著我的手指,沿著運河河流,游蕩江山,「直到所有人,直到世世代代,都聽過你的名號,都追捧你的火腿,你就成功了。」
那晚我是一時興起,才把那些不切實際又膽大妄為的話對他說了。
他說他理解,我覺得欣慰。
然而,他不只理解,他是真的信我,不但信我,還要助我圓夢。
「孟嶼嵐……」我聲音發干,發啞。
「嗯?」他望向我。
我吸了吸鼻子,朝他笑,眼眶有些發燙:「那夜你說,能成為我的夫君,是你的驕傲,其實能做你的妻子,我應該也覺得驕傲吧……不是的。
」
我搖搖頭,笑著說:「我以前從不覺得,做誰的妻子便是如何如何榮耀,但是現在,我的驕傲中,有你一份。不是因為你是世人稱頌的麒麟之子,是因為,你是我一生良人,知我懂我,成全我,愛慕我,有你相伴,我很滿足。」
孟嶼嵐沒說話,只摟著我的腰,低頭在我耳下輕吻一記。
22
送他去太學的路上,我側頭枕在他肩窩里,抱著他的腰,一點都舍不得放開。
等他下了車,進了太學,我在回程路上唉聲嘆氣時,才猛地想起,壞了,忘了告訴他要在六藝大比上碾壓陳煥了!
……嗯,不過,就算不囑咐,陳煥想贏孟嶼嵐,除非孟嶼嵐斷了雙手才有可能。
太學六藝大比,在金陵城中絕對算茶余飯后百姓議論的大事。
往年我也參與,一來,為陳煥,二來,湊熱鬧。
可今年與往年不同。
我不在乎陳煥了,孟嶼嵐更不用我操心,自他十四歲入太學后,年年魁首,年年折桂。
大比那日,正好我往城西看鋪子。
這鋪子是我已思慮良久的,位置、大小都合適,價格都已商榷,這次來,只為最后交割。
鋪子原本的掌柜與我算熟人,收下尾款后,將地契給了我,又約我一同去茶樓,等著買辦牙子去官府處理后續。
西市更靠皇城,到底是比東市繁華許多,茶樓也比東市熱鬧。
我與他邊喝茶,邊談笑。
一耳朵忽然就聽見隔壁桌有人閑聊。
「六藝大比,竟是朔王殿下主持?」
「可不是嗎,往年大比,都是由太學祭酒主持,今年也不知怎麼,朔王殿下忽然駕臨……學子們都驚呆了!」
「但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我聽說,只是聽說啊……」
隔壁聲音輕了許多:「聽說,陛下龍體有恙,朔王殿下……你懂,他如今親自主持大比,肯定是為了挑選股肱之臣,說是學子們驚呆了,我看是樂傻了,新朝新帝新臣,這是大好的機會呢……」
聲音越來越小,我聽專注了,半個身子都朝隔壁傾斜。
「鄭掌柜。」
桌面被敲了敲,我連忙坐直身體,有些尷尬地問:「啊,什麼?」
對面的老掌柜笑呵呵地說:「聽聞鄭掌柜與太學翹楚孟公子結了親,難怪這麼在意,不過以孟公子的才學,大比奪魁應當不費力氣……」
他話還沒說完,隔壁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次大比唯獨可惜的是孟嶼嵐病重不參加,被陳煥奪了魁首……」
老掌柜有些愣:「怎麼,孟公子病了?」
我比他還愣,孟嶼嵐下車前還好好的,不過兩天就病了?病到不能參加大比?
陳煥奪不奪魁我不關心,但孟嶼嵐病成這樣我一顆心直直地懸了起來。
匆匆交接完房契地契后,連鋪子都沒回,就匆匆奔赴太學。
太學門禁森嚴,我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卻沒想到,只是看了看我,又問了句,可是來孟嶼嵐。
得到答復后,就放我進去了。
我有些意外,但也顧不得太多,小跑著進了后院,心里急躁得要命,想快點見到孟嶼嵐——偏偏有人不長眼。
被攔下時,我寒著一張臉,看向面前一男一女。
陳煥那副嘴臉,我是看厭的,他身邊那貴氣的女子,我也見過,是桑山郡主的幼女,封了蕪華縣主。
蕪華縣主看我的眼神極其輕蔑:「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東市的殺豬娘麼,怎麼,不好好殺豬,又想著攀龍附鳳,一步登天?」
這夾槍帶棒的,我直接氣笑了。
可還沒等我說話,陳煥卻先一步開了口:「你這等身份,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