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嘟嘟囔囔,越說越離譜,可腰上被禁錮的力道卻松了許多。
脖頸處他的氣息不再冷戾,柔順下來,呼吸之間芝蘭芬芳。
我就知道,他是怕了——不怕不怕。
我順著他的背脊,慢慢撫摸,嘴里說著不著四六的話。
雖然不靠譜,但有用。
孟嶼嵐撐著胳膊,半抬起身,密密的長發貼在我臉頰旁:「若不嫁我,你便可以置身事外,不必擔驚受怕,抑或者,你也可以與我和離,抽身而出……」
他聲音柔和得近乎詭異,像綿綿絨絮里藏著劇毒針尖。
「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不樂意了,一把按著他的頭,將他按回我肩上,「我是怕,可我再怕也不會拋下你,人活一遭,總歸要與另一個人生生死死綁在一處,這人是你,我便無所畏懼。」
孟嶼嵐低低了笑了幾聲,又輕嘆了一聲,像是終于了結了郁結的心事一般,喃喃對我說:「人活一遭,總歸要與另一個人生生死死綁在一處,這人是你,我便覺得……舍棄什麼,都是值得的。」
我笑了幾聲,又摸了摸他的脊背,片刻后,輕咳:「……要不,你,先下去,有點沉哈。」
他還壓著我呢!
「好。」孟嶼嵐親了親我耳尖。
身上的重量消失殆盡,我喘了口氣。
可這口氣只喘了一半,便是天旋地轉,我整個人被拉著,趴在孟嶼嵐身上。
「還沉嗎?」他問。
他說話時,胸腔起伏,吹氣如蘭。
我心底慢慢滋生出了又癢又麻的什麼東西來,驅使著我悄悄低下頭,想觸及更柔軟更誘人的地方。
我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唇……就在咫尺間,低一點,再低一點,就能……能——
我側頭一歪,這一吻,落在他臉頰上。
一觸即分。
我慌手慌腳地滾下來,拽著被子蒙上頭:「我困了先睡了好夢一定要夢到我!」
「……」孟嶼嵐沉默。
我昏頭漲腦,手軟腳軟,大氣兒不敢多喘一下。
良久后,孟嶼嵐的手伸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溫聲慢語:「好夢。」
15
不中用!
太不中用了!
和孟嶼嵐獨處三天,唯一進度是同床共枕時牽手親臉。
還不如第一晚,直接上,至少有魄力。
晨光熹微,馬車里,我捏著包袱角,解開又打結,打結又解開。
孟嶼嵐拂開窗簾看了一眼,淡然道:「快到了。」
「這,就快到了?」我有些茫然,又連忙把打了四個死結的包袱一一扯開:「這里面,我給你備了衣裳,切了半斤火腿,火腿用油紙包了,吃不完也不怕放的。」
包袱給了孟嶼嵐,我眼巴巴看向他,太學五日后休沐,下次再見要等到五日后了。
孟嶼嵐接了包袱,也不說話,只看向車窗外的街景。
毫不在意也毫不留戀的模樣。
我絞著手指,又咬了咬下唇,終是忍不住地問:「你就沒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孟嶼嵐轉眸看我。
這人——好氣!
眼見我眼睛都瞪圓了,他低喃了句:「差不多了……」
「說什麼呢?」我氣惱,「不是沒話嗎?沒話說你還——喂!」
話音未落,我整個人被抱起,側坐在他腿上。
馬車微微一晃,我嚇得抱緊他脖頸。
「話,是沒什麼可說的,」他單手摟著我的腰背,另一只手攏著我腦后,低聲道,「其他事,倒是可以做一下了。」
做……!
唇瓣被含住時,我整個人如遭雷劈,傻愣愣地沒了意識。
驚愕之下的掙扎是一種本能,但攏著后腦的五根手指卻分毫不允。
唇被親潤了,也被親軟了,輕而易舉被撬開齒縫,糾纏得更深……
馬車似乎不動了,外面似乎有人在說話,但都隱隱約約,我全身心沉溺溫柔鄉,無暇理會。
直到車簾被霍地掀起。
伴隨眼前明亮的,還有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我迷迷糊糊看向外頭,卻被孟嶼嵐強硬地按回他肩窩里。
怎麼了?怎麼了?我沒反應過來。
卻聽孟嶼嵐冷淡道:「聚集在此,規矩何在!」
這聲之后,外頭嘈嘈雜雜,緊接著,是一群朗朗少年聲響起。
「拜見師兄,師兄晨安。」
嘶——
我渾身一緊,外頭,外頭是多少人啊?!
聽這動靜,少說也得幾十……上百也說不準。
孟嶼嵐淡淡地應了一聲,低頭對我道:「你留在車中,整理妥當再下來。」
「……哦。」我魂飛魄散,癡癡呆呆。
孟嶼嵐下車前,又將車簾放下。
我不知道他要我整理什麼,只能拍拍臉,這一拍,才發覺臉上滾燙。
從荷包里翻出小銅鏡一看,嚯!鏡子里眼角濕潤,臉上泛紅,嘴唇微腫,一看就沒干什麼好事的姑娘你誰呀!
我雙手使勁兒,來回扇動,又拼命眨眼,多少平息了些后,拂開簾子往外看。
這麼多人?!
素白一片,烏央烏央的,這是全太學的人都到齊了嗎?!
孟嶼嵐站在最前方,雙手負在身后,整個人玉立長身,在晨曦中宛如一根翠竹挺立。
他面前那一百多人,竹筍吧也就是!嗯!
「兮兒,」孟嶼嵐轉身看我,「將包袱給我。」
我哦哦兩聲,拎著包袱,下了車。
從來沒被這麼多人一起看過——我再怎麼市井百姓見識少,也斷不能丟了孟嶼嵐的臉。
暗暗打氣,我木著臉,走到他身邊。
孟嶼嵐從包袱中拿出油紙包,慢條斯理地拆開。
我有些傻眼,這是餓了?早上不是吃過骨湯素面?便是餓了,也不至于在太學門前,當著諸多后輩的面直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