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大字氣勢磅礴,只是如今卻蒙了一層厚厚的灰。
門口的仆役眼尖,見著我來,彎腰行了個禮,便機靈地進去通稟了。
可沒過多久,他就一臉歉意地出現在我面前。
「公主見諒,殿下今日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我微微怔住,了然一笑,將手中的食盒遞給他。
「無妨,這里有些梅花酥,你替我捎給九皇子罷。」
仆役滿臉堆笑,拿著食盒再次轉身進了府邸。
對于它的效果,我還是頗有幾分自信的。
梅妃生前擅長各種甜點,其中最為拿手的便是這道梅花酥。
上一世,賀基曾托我替他向賀起詢問一些軍務,我花了很大的心思,才還原了這道梅花酥。
當時,賀起定定看了我半晌,臉上流露出一絲我不曾見過的神情。
……但這幾分自信,在看到仆役再次滿臉歉意出現的時候,忽然消散。
仆役一頭冷汗,勉強笑著將食盒遞還給我。
「殿下說,玫瑰酥太香,他不愛吃,讓您……送給懂得欣賞的人。」
「……」
上一世便是如此,賀起的心防很重,他封閉自己,總是拒絕別人的無端示好。
不過,這也是他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罷。
我接過食盒,微微一笑。
「明日,我會再來。」
不愛吃玫瑰酥麼,無妨。
第二日,我帶了百花糕,賀起說太膩。
第三日,我帶了桂花糖藕,賀起說太甜。
第四日,我帶了糖蒸酥酪,賀起說太腥。
……
接下來的幾日,我還帶了八珍糕、燈盞糕、吉祥果……可連賀起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沒見著。
一直到了第十日,我終于見到了他。
6
這日是太后壽誕,宮中辦了家宴。
所有皇子都必須到場,而我作為太后未來的孫媳婦,也被邀請出席。
壽宴是中午,我因住得近,便未用轎子,打算慢慢地走過去。
路過御花園時,我瞧見假山下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四皇子和五皇子。
我屏息凝神,悄悄走近了幾步……
「四哥,那殘廢真能打這兒走嗎?」
「二哥給的消息,應當不會有假。」
「那便好,他如今都是廢人了,還成日目中無人,我早看他不爽了!此番正好給他點顏色看看!」
嘎吱。
我不小心踩斷了一截樹枝。
他們二人身形一僵,齊齊回頭,見我路過此地,神色微變。
我故作無知,滿臉好奇。
「壽宴快開始了,二位殿下何故在此逗留?」
五皇子正要開口,四皇子連忙用手肘撞了撞他,讓他閉嘴。
隨后,兩人與我胡亂打了個招呼,便急匆匆地走了。
我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視線在周遭一掃,發現了端倪——
前方道路盡頭兩旁的樹干之間,不知被什麼人系上了一根粗大的麻繩。
卻不知這是做什麼用的?
忽然,身后不遠處傳來「吱呀吱呀」的響聲。
扭頭一看,賀起正推著輪椅來了。
可不知怎麼的,今
日他身邊竟無一人隨行服侍。
他動作很快,經過我的身旁時也目不斜視,只徑直前行。
此刻,他已停在了那根麻繩前,眉頭微蹙。
系麻繩的人顯然經過了精準的算計,那繩子繃得很緊,兩端打了死結,高度將將停留在賀起的腰部。
令他無法驅車碾過,也不能俯身而行。
而這兩株樹木與圍墻之間的空隙,也恰好只留了一人余的寬度,那輛笨重的輪椅是無論如何也過不去的。
日頭正盛,已近午時,壽宴即將開始。
若換條路走雖也可行,時間上卻怎麼也趕不及了。
出了御花園便是壽安宮。
可眼前這道鴻溝天塹,賀起卻是萬萬過不去的。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的太后壽宴,賀起似乎并未出席,皇帝還因此發了極大的火。
……竟是因為如此。
7
假山邊上有許多亂石,我蹲下身子一頓翻找,終于找到了一塊邊緣薄而鋒利的石頭。
我拾起這片石頭,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麻繩前。
可費了極大的力氣,手上皮膚幾乎磨破,才堪堪割斷三分之一。
這條繩索的韌度超乎我的想象。
我抬手擦了擦汗,咬了咬牙打算繼續。
「給我。」
身旁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
賀起朝我伸出了手,目光落在那片石頭上。
我愣了一瞬,忙把手中的石頭遞給他。
「……這個有點難用,你別著急,小心一點。」
賀起眸色淡淡,他接過石片,一抬手,露出了一截肌理分明的緊實小臂,
不過三兩下功夫,那此前堅如磐石的繩索,便輕易地斷了。
我瞪大了眼,一臉震驚。
待我回過神來,他已經推著輪椅繼續往前去了。
我忙跑了幾小步,跟在他身后,輕聲說道。
「雖然你未必信我,但這繩索似乎與四皇子與五皇子脫不了干系,你要當心他們。」
「……還有二皇子。」
他手中動作一頓,并未回頭。
片刻后,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8
今日是第十一日了。
經歷了昨日的事之后,興許我與他的關系會有一絲進展罷?
我興沖沖地將手中食盒遞給了門口的仆役,心中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期待。
一盞茶后,面對仆役尷尬的笑容,我面皮一抽。
……是我想多了。
我沮喪地接過食盒,垂著頭往回走。
沒走兩步,道旁的榕樹后忽然閃出一個身影,我險些一頭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