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氣味結合在一起,簡直可以將人熏暈。
我忍著惡臭走進屋內,看見癱在床上,沉在屎尿堆里的曲南音。
她頭發凌亂打結,一張臉看上去比從前仿佛老了二十歲。
身上甚至有蛆蟲扭動,甚是惡心。
這就是曲南音嗎?
這就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后嗎?
「皇后娘娘,我送你的禮物,你可還滿意?」我抬手在鼻端扇了扇。
她瞪大了眼,聲音嘶啞:「你什麼意思?」
我微微勾唇:「神醫的藥方,好用嗎?」
曲南音神色大變,面目凄厲猙獰,丑陋可怖如地獄爬出的惡鬼,聲音如一把破損的二胡,嘔啞嘲哳。
「賤人!是你,是你害本宮!」
這一切,不過都是我為她設的一個局罷了。
早在秀女入宮時我就知道,曲南音慌了。
這麼多年來,不能再有孕一直是她的心結。
后宮的人越來越多,年輕貌美的姑娘如春筍般一茬接一茬,她若不能生下嫡子,早晚有一天,會被新人取代。
彼時,為了懷孕,她到處尋找偏方秘藥。
可她的身體是徹底傷了,無論怎麼努力都懷不上。
我知道曲南音一直在我身邊安插著眼線。
于是,我特意演了一出戲,借眼線之手,把神醫的助孕藥和安胎藥送到了她面前。
急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藥草的曲南音信了,用了那兩服方子。
其實,那服助孕方子倒是真的可以助孕, 不然她是如何懷上的呢?
只不過那藥藥效極烈,通過劇烈透支母體的健康來幫助懷孕,待生下孩子后, 母體就會徹底垮掉。
而那服安胎藥, 則是一服真正的毒藥。
長期服用對母體無害,甚至給人一種穩固胎象的假象。
卻在暗中將胎兒一點一點變為畸胎, 直至生下一個畸形。
這兩服方子原是多年前家中妾室所用的陰毒手段。
那妾室暴露后被處死,這兩服方子,便被我母親收了起來。
沒想到有一天, 我會把它們用在這里。
我將所有事情娓娓道來,看著曲南音的憤怒、痛苦和絕望慢慢達到頂點。
她掙扎著, 想從屎尿堆里爬出來索命。
可最終拼盡所有力氣,也不過是在屎尿堆里如蛆蟲一般扭動了兩下而已。
「當年你害死柳姐姐和霍姐姐的時候, 可曾想過今日?」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曲南音, 你該死。」
最后的最后, 她的眼中終于浮現出一抹悔恨。
也許是悔恨當初做下的惡。
又或許, 只是悔恨當初沒有連我一同殺掉。
只是再沒有人能知道了。
她瞪大了雙眼, 目眥欲裂。
就這樣斷了氣。
27
不祥畸胎和曲南音的死讓李琰也受了驚,引發了舊疾。
到底是曾經深愛的女人。
生下一個那樣恐怖的東西,又死得如此凄涼,李琰也并不好受。
后宮中, 我已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他的每一服藥都是我親手所熬。
只是他不知道, 我一直在他的救命藥中下慢性毒藥。
雖有天下名醫為他續命, 但他的身體依舊每況愈下。
五年后, 他終于油盡燈枯,孤獨地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深夜。
不知他可曾半夜醒來,無法開口, 無法行動, 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
那樣的滋味,同當年柳姐姐所承受的相比,不知有沒有其萬一。
28
羲和十四年,李琰崩于承天殿。
大皇子登基為帝。
我做了太后, 帶著五歲的小皇帝垂簾聽政。
這一年, 我二十四歲。
番外
多年后,我在朝堂上見到一個腰掛玉佩的人。
他十八歲高中探花,后去了千里外的靖州為官。
他才華橫溢、清正廉明。
為官多年,一直是百姓口中的青天再世。
在他治下之州, 無不政通人和, 百姓安居樂業。
在地方輾轉十數年, 他被調回了京城。
看見他腰間的玉佩那一刻, 我終于明白多年前霍姐姐望向宮墻外的目光究竟落在哪里。
聽聞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未娶妻生子,孤身一人。
那日朝后,我將珍藏多年的玉佩送給了他。
「代為保管了這麼多年, 今日,終于可以物歸原主了。」
他愣了許久,最后顫抖著手, 將兩枚玉佩合在了一起。
很久很久以前,那兩枚玉佩,原就是一體。
-完-
子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