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德行的女子,怎可留在后宮?就削了位分,打入冷宮罷。」
柳姐姐當場跌坐在地,神色頹然,滿目絕望。
08
這件事之后,李琰和曲南音的關系恢復如初,又成了百姓口口相傳的恩愛夫妻。
而柳姐姐卻孤寂凄清地去了冷宮。
李琰態度堅決,任憑我們如何求情都不松口。
我頭一次生出疑問,這就是皇帝皇后嗎?
可帝后身為萬民表率,如何能如此偏頗?如此不公?
霍姐姐說,被偏愛的人總是金貴些,何況,她是被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子偏愛。
我們去了冷宮。
這里的人要麼瘋癲,要麼麻木,慘象環生。
柳姐姐縮在角落里,已不復昨日雍容華貴。
她穿著粗布麻衣,發髻凌亂,一身落魄。
見著我們,立即撲了過來,神色驚恐:「霍姐姐,箏兒,救救我。這里好可怕,我不想待在這里,我真的不想,救救我……」
我們安撫著她,讓她放心,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可到底只是安慰的話語。
事實上,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看著她,心中滿是酸楚。
我知她一直想獲寵,其實不是因為有多渴望榮華富貴。
她是為了侯府。
侯府雖表面風光,可京城權貴圈子里都知曉,侯府的底子已經空了。
爵位傳到這一代已經是最后一代,下一代就要被削爵了。
可侯爺卻是個沒能力的,這麼多年,只能在朝中混個閑差。
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柳姐姐這個京城第一美人。
她入宮,是肩負著侯府復興的使命而來。
可如今,卻落得這個下場。
落魄的侯府不能給她任何助力。
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09
擔心柳姐姐在冷宮不好過,我和霍姐姐隔三岔五便去看她,給她送些吃的用的。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
一日我們剛從冷宮出來,不料竟在門口遇見了曲南音。
她臉上噙著得逞的笑意:「好大的膽子,竟敢私底下勾連冷宮罪婦!」
霍姐姐拉著我跪下:「皇后娘娘恕罪,只是臣妾和箏兒同柳充儀到底有些舊情,所以來看看她罷了。」
「你們身為后妃,卻違逆圣意,莫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臣妾絕無此意,請娘娘明鑒。」
我也跟著道:「請娘娘明鑒。」
曲南音到底沒有放過我們,罰我們自己宮中禁足一月。
一個月不能出門,不能去見霍姐姐,自由散漫慣了的我難受得緊。
可最擔心的還是在冷宮的柳姐姐。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早已明白冷宮的凄苦。
沒有我們幫襯,她該怎麼熬過這一個月?
我在宮中日夜憂心。
等到一月期滿解了禁足,我和霍姐姐立即偷偷去了冷宮。
這一去,就看見柳姐姐倒在地上,渾身血色,觸目驚心。
我們趕忙扶起她,卻見她臉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刀傷。
皮肉翻卷,溝壑縱橫。
慘不忍睹。
她被毀了容。
我們嚇得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卻在此時幽幽轉醒。
「疼,好疼,」柳姐姐痛苦地呻吟,「我的臉好疼……」
她還未睜眼就要伸手去碰臉。
霍姐姐連忙抓住她的手。
柳姐姐睜眼看見我們,先是一喜:「霍姐姐,箏兒,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接著她又喊疼,想去摸摸臉頰。
「我的臉怎麼了?怎麼這麼疼?」
我倆只死死按著她的手,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似有所感,慌忙道:「我的臉怎麼了?我的臉……」
霍姐姐抿緊了唇,咬著牙不讓自己流下淚來。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沒事的。」
「嗯,沒事的,柳姐姐,沒事的。」我跟著開口,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決了堤。
柳姐姐徹底慌了,瘋狂地掙扎著推開我們,爬起來跑到水盆邊。
霎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從她喉中溢出。
那聲音幾乎叫人連心也跟著撕裂。
10
柳姐姐沒了。
盡管霍姐姐特意將自己宮里的人留在冷宮看著。
可宮女半夜打個盹的工夫,再睜眼時,她的尸體已經靜靜地懸在了房梁上。
她還是自盡了。
我知道是誰害的她。
我雖不如霍姐姐有才華,可也讀過不少書。
書上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我怒不可遏地沖去承天殿,我要把這件事告訴李琰,讓他為柳姐姐主持公道。
霍姐姐勸我別去,可終究拗不過我的倔,只好陪著我同去。
那時的我還不信這世上沒有公道。
李琰聽了我的話,神色依舊淡淡的,眉眼都是漠然。
好像死的不是他曾經的妃子,而是一只不知名的阿貓阿狗。
他只是隨口說了句會找曲南音問清楚,便揮揮手打發了我們。
走出承天殿時,我問霍姐姐:「柳姐姐能夠沉冤得雪嗎?」
霍姐姐搖搖頭,又點點頭:「能,總能有那一日的。」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總能有那一日。
但終究不是今日。
11
我想穿上柳姐姐送的衣裳去送她最后一程。
可當我找出那件衣裳時卻發現我已經穿不上了。
阿娘說,十四五歲正是長個子的年紀。
這一年的時間我的個子躥了一大截,這件衣裳已經太小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原以為和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做姐妹,卻不想就這樣潦草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