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我正翻著一本古籍。
便有下人傳話,說是東宮來人了。
我換了件衣裳,到正廳的時候,妹妹已經在了。
她羞澀地用手帕遮掩了半張臉,同父親低聲說著什麼。
我上前兩步,行了禮。
父親清了清嗓子:「公公,小女都來齊了。」
站在前方的公公,轉過身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
「雜家就是出宮采購,幫著殿下捎個東西到府上。」
父親接過荷包有些發懵。
「這……公公可知殿下這是何意?」
不等公公回復,妹妹直接搶過父親手里的荷包。
「爹爹,這定是太子殿下給我的!」
妹妹這般不合規矩的樣子,令父親臉色一沉。
然而,妹妹嘴里的話,又讓父親有些好奇。
「太子殿下為何要送你荷包?」
妹妹歡喜地攥著:「定是殿下瞧見我在上元節花了不少銀兩,怕我回府挨父親責罵,命公公給我送來了銀票。」
父親緊皺的眉毛舒展開來,方才沉下去的臉色也迅速好轉。
妹妹見狀,像是邀功似的往父親跟前湊了湊。
拆開了荷包。
下一秒,兩人臉上的笑容僵住。
妹妹將荷包里的銀兩倒到手心。
我湊上前一看。
哦豁,就十兩。
妹妹笑容勉強:「這也是心意……」
一旁觀望許久的公公出了聲:「殿下說,這是給樓小姐的分賬。」
父親和妹妹兩臉蒙逼。
我頓了頓,舉手打斷了眾人腦海中的猜測。
「那個……這個荷包,或許是給我的。」
06
「不可能!」
妹妹想也沒想地反駁了。
「姐姐都沒見過太子,怎麼可能是給你的!」
她轉頭就向父親告狀:「那日姐姐與一個賣花燈的商販相談甚歡,還坑了我與殿下不少銀錢呢!」
「女兒一直同太子殿下一起,這荷包必定是給我的!」
妹妹越說越口無遮攔,父親連忙呵斥:「慎言!」
妹妹訕笑兩聲住了嘴。
公公顯然見慣了這番場面,笑呵呵地提出告退。
送走公公后,父親冷著臉詢問我是否真如妹妹所言。
太子在上元節扮演商販,這若是讓父親知曉。
以父親的性子,只怕會多生事端。
想到這,我反問妹妹。
「你從未見過太子,又沒有看到九公子的臉,就這麼斷定他是太子?」
妹妹十分得意。
「九公子的腰間掛了宮中才有的龍紋佩,這不是太子還能是誰?」
可你有沒有想過,太子微服出游。
又怎麼會如此醒目呢?
父親眼神閃爍,顯然與我想到了一起。
妹妹噘了噘嘴,嬌俏地靠在父親的膝頭。
「若是我認錯了,那這特意送來的荷包又怎麼解釋?」
這一下,父親信了大半。
他右手輕撫了下妹妹的腦袋,左手向我揮了揮。
「這里沒你事,回去吧。」
我瞧著眼前慈父孝女的樣子,無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罷了,也就十兩。
這之后,府中一直相安無事。
有次我撞見母親給妹妹添置新的衣裳和頭釵。
正好聽見母親細小的聲音:「為何一定要擅其一,不叫孩子才貌雙全?」
父親冷聲道:「你懂什麼。」
「要的便是美人無才,才女無顏。」
母親是庶女,因長相好被嫡母忌憚,養成了唯唯諾諾的性子。
嫁給父親后,便全聽父親的,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言。
父親眼中只有仕途,也沒有再納妾。
當年這事,還是京城一段佳話。
父親沉默了一瞬,再次開口:
「只是不承想,伊兒能叫太子看上。
這幾日勞煩你將伊兒帶在身邊好好教導了。」
后頭的我沒再聽見。
也沒有什麼后續了。
才女無顏籠絡不了夫君的心,美人無才只能依靠娘家。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同父親成為一條船上的人。
我猜想,父親原本是想培養一位才女做高門正妻。
再用顏色好的女兒,換個助力回來。
偏偏沒有如他所愿,讓這好顏色的女兒,讓上面的瞧了去。
便只能臨時培養規矩、掌家之術了。
07
這之后過了幾日,父親忙于差事,我得以溜出府去了風雅齋。
風雅齋是京城最大的酒樓,也是我六年前背著父親有的產業。
我將手中的賬本放在桌上,笑道:「賬本沒什麼問題,只是如今生意蒸蒸日上,我也沒出什麼力,不好拿這麼大頭。」
李叔放下手中的茶盞:「要不是當年小姐的救命之恩,哪有風雅齋今天的產業。」
「小姐為風雅齋提出的那些意見,更是無價之寶。」
「……」
互相吹捧了幾句,正欲離去時。
突然聽見隔壁雅間,傳來了爭執聲。
聽著不太真切,只捕捉到了兩個關鍵詞。
「雪災」、「流民。」
李叔低聲解釋:「隔壁應當是朝中人員,每次都要一個四周無人的雅間。」
「你不常來,隔壁便訂給了他們。」
我心中有了幾分猜測,提筆寫了封信遞給李叔。
「勞煩李叔上菜時,將此信一并送進去。」
沒多久,李叔回來了。
說是要見寫信之人。
我起身理了理衣裙,進了隔壁包間。
福身行禮:「樓泱見過各位大人。」
「樓小姐,又見面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望去,果真是裴九川。
「殿下許久未見。
」
裴九川一愣,展眉笑了笑。
「樓小姐聰慧。」
裴九川身側那位大腹便便的男子等不住了。
打亂了我們的寒暄,直接發問:「這封信是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