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他從外面回來,怒氣沖沖地將一本話本子丟在了桌上。
「最近坊間流傳的話本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我瞄了一眼,心里了然。
但我還是明知故問:「怎麼個離譜法?」
沈柘一字不落地把里頭的劇情說了一遍,我貼心地給他遞了杯茶。
他喝了口茶水,又接著痛斥著:「兩個大男人談戀愛就算了,憑什麼將軍是那個?!」
我懷疑這才是他最生氣的點。
「人家書名就告訴你了啊,風流王爺俏將軍。」
我用手背撐著下巴,笑著欣賞他不服氣的模樣。
沈柘當場炸毛,一臉嫌棄:「怎麼可以用俏來形容男人?娘們唧唧的。」
「可是大家都喜歡啊。」
聽書行老板說,這話本現在是他們店里的銷量第一,甚至還有人在催更第二部了。
沈柘沉默了一會兒,轉而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也喜歡嗎?」
我重重點頭。
他的拳頭捏緊又松開,松開又捏緊,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話本跑了。
跑之前我聽到了那淹沒在風中的小聲逼逼:「既然你喜歡,那我好好研究研究。」
這不挺俏的嘛?
4
「我要見沈柘。」
這次的侍衛大哥沒有再對我冷嘲熱諷,很快就讓人去傳話了。
聽說之前那個侍衛已經被沈柘趕回家喂豬去了。
一直等到夜深了,他都沒來見我。
一直等不到人,我不小心坐在房門前的臺階上睡著了。
院外一陣嘈雜聲將我吵醒。
我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起身剛要向前走一步。
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腿麻了。
周遭突然圍了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腦袋更暈了。
「將軍今日設宴為表小姐接風洗塵,特邀您也一同出席,請吧,攝政王。」
說話的下人語氣里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眼神里滿是不屑。
「我就不去了。」
許是昨晚著了涼,我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還是不要攪了沈柘的興致了。
「哼,這可由不得你。」
那人一揮手,立馬有人走上來將我架起。
好多人啊。
我被安排在了主位下方,僅次于沈柘的,最顯眼的地方。
在場的所有人都對我投來打量的目光。
看到我落座,坐在我下方斜對面的老頭忽而開口了。
「這位是?」
那老頭我認識,是沈柘的副將,前幾天在戰場上剛拼過刀。
要不是看他嘴角都快咧到天靈蓋了,我還真以為他把我忘了。
沈柘就在一旁看著笑話,并不打算開口。
那就一起毀滅吧。
我羞澀一笑,沖沈柘拋了個媚眼。
「人家是沈將軍剛收進門的男寵。」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底下瞬間乒鈴乓啷的,所有人仿佛中風了一般,手中的酒杯都握不住了。
沈柘眼眸微瞇,眸光緊緊審視著我。
他忽而笑了起來:「是啊,這可是我不費一兵一卒,白得的男寵。」
嘖,這人怎麼這麼喜歡扎人心窩子?
「恭喜沈將軍覓得良寵!」
沈柘的另一名副將舉起酒杯,送上了最誠摯的祝福。
說得好,下次不要再說了。
我將宴席上眾人嘲弄的目光盡收眼底。
「我先干了,各位隨意。」
我拿起面前的小酒壇,仰頭往嘴里灌著。
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而下,感覺身子越發輕飄飄了。
「哐當——」
我將手中空了的酒壇摔在地上,挑釁似的看著沈柘。
「檀溪不甚酒力,想先回去休息了。」
沈柘的黑眸中醞釀著某種情緒,注視著我的臉,不言一語。
所有人都知道將軍生氣了,皆大氣不敢出。
我們二人就這般對視僵持著。
最后還是表小姐柳書然出來打圓場,幫我說了幾句話,沈柘才揮了揮手,不愿再看我一眼。
從宴席上回來后,我就蜷縮在床上,汗液浸透了里衣,黏膩難受。
我仿佛置身于火爐里,胃也燒得絞痛。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我太祖母在向我招手了。
「你沒事吧?」
一道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為什麼會在這?作為今晚宴席的主角,此時不該和沈柘一起,與大家把酒言歡嗎?
我疼得說不出話來,只會干哼哼。
冷敷,熬藥,喂藥。
柳書然一頓忙碌,直到深夜。
沈柘進來時,正好看到我靠在柳書然的懷里,被她喂藥。
他大步走來,冷著臉搶過柳書然手中的藥碗。
他果然看不得我好,居然搶我的藥!
好險,幸好已經喝完了。
我依偎在柳書然懷里,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反正有小表妹在,沈柘是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沈柘看看空碗,又看看我們,眼底劃過一絲懊惱。
他清了清嗓子,皺眉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原來是放心不下柳書然。
「將軍的成語學得真好。」
我收起心頭的酸澀感,又貼近了柳書然幾分。
「多謝表小姐的救命之恩,檀溪無以為報,不如隨你處置如何?怎樣都可以哦。」
我像那沒了骨頭似的,一只手搭在了柳書然的肩膀上,在她耳邊低語。
我以為這樣放浪的行為會嚇到她,然而并沒有。
柳書然只是一臉嬌羞地看著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那年雁城匪亂,是檀公子執劍救我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