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你看,我新得的頭花好不好看?」
母親聽了并沒有覺得寬慰,反而更加哽咽:
「你外祖也就不指望了,可你爹爹若是顧忌著我們出了事怎麼辦?」
一旁的王嬤嬤也勸道:「大小姐,我們在逃命,財不外露才是正理。」
姜蕪禎倒是不高興了,甩了臉,賭著氣不再說話。
蠢貨。
不難推斷,此時她們被囚,必是因為姜蕪禎招搖顯擺,惹了不必要的注意。
逃命都逃不明白,看來有些人并不會因為多活一次就多長些頭腦。
09
摸清換防規律,我一個鷂子翻身下了墻,快步回到落腳處,同幾位同袍打了個商量。
寅時半,正是換防的時刻,我悄悄摸上這處二進院的西北角,正是母親和姐姐被囚的地點。
眾人剛在二門處交接完畢,此時守衛空虛,東南角卻突然起了火。
那火似是從室內燃起,越來越大。
下值的守衛有些猶豫,遠處有個聲音傳來:「兄弟們忙了一夜先回去睡覺吧,我們人夠了,放心吧!」
上值的守衛也有些猶豫,一個壯漢提著水桶飛奔路過:「兄弟們,來救火啊,我們撐不住了!」
就是此刻,我沖進房間,搖醒母親和姐姐。
母親到底是見過些世面,我雖沉默著沒說話,她只當我是父親派來營救的,順從地跟著我。
王嬤嬤也麻利地收拾起包袱。
只有姜蕪禎在大喊大叫:
「啊啊啊!你們是誰!強搶民女了!」
「我可是大梁皇后!別碰我!看你們誰不長眼!!」
……
我咬了咬牙,捏著她的下頜塞了塊臭抹布,順手將她捆了背走。
清晨一到,別苑就會發現有人員失蹤,因此我們必須像前世一樣,混在倒夜香的隊伍里。
同行的人機敏得當,總有辦法出城,我們約定好在城外五十里的驛站會合。
看到沾滿穢物,臭氣熏天的夜香車,抹布也堵不住姜蕪禎的嘴,她嗚嗚地叫著,像鯉魚打挺一樣掙扎不休,似是抗議像她這樣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怎能如此狼狽。
我一記手刀下去,世界安靜了。
待有驚無險地出了城,我們換了馬車,借著蒙蒙亮的天,我摘下面具,低聲道:
「阿娘,我是蘊初。」
10
母親見到我如此黝黑粗糙的樣子,一瞬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兒啊,你這是……你受苦了!」
我心下也酸澀不已,握住母親的手。
只見她一愣,摩挲著我握馬韁、拉長弓磨出來的老繭,更是傷懷。
姜蕪禎也在此時悠悠轉醒,看著我先是驚怒,待認出我是誰,便有些揚揚自得。
是呢,我們都變了許多。
她為了入主中宮,自是更重視保養打扮,面容粉嫩如桃花,十指不沾陽春水。
反觀我,像個整日風餐露宿的乞兒。
可惜,美貌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頭毫無用處,只會徒增危險。
抽出她嘴里的抹布,解開她的桎梏,姜蕪禎邊揉著被磨紅的手腕,邊戲謔道:
「妹妹,半年不見你怎麼同我越來越不像了?倒是跟王嬤嬤有些相似。」
王嬤嬤已經年逾四十,她聞言頷首,不敢多說話。
我眼觀鼻鼻觀心,也不搭茬。
王嬤嬤精通庶務,為人麻利潑辣,我前世能掙下偌大家業,沒少倚仗她。
在這時候還得罪王嬤嬤,我懷疑姜蕪禎在智力方面有些難言之隱。
11
由于姜蕪禎自詡選了跟著母親之后,人生自會一順百順。
她遇事根本不動腦,被軟禁之初便將自己的來歷去處吐露得干凈。
此時回江南便危險重重,我決定帶她們先回軍營,休整一番后再派人護送回外祖家中。
路上她反復作妖,我只當看不見,到了軍中,母親自去同父親相聚。
一日我操練完畢,母親拉住我便哭:
「阿蘊,你快替我勸勸你姐姐,她……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同以前大不一樣了。」
我才知道姜蕪禎來了這兒倒是如魚得水一般,整日借口學防身術,在營中同那些兵油子廝混。
我知道,她在溫習前世被「眾星捧月」的辰光,除此之外,她還在找一個人。
借助自己的美色,找一個前世印象中器宇軒昂,矜貴溫和的人。
我到校場時,她正在同一群新兵比試射箭。
只見姜蕪禎一身白衣,腰肢束得極緊,胸脯卻高高挺著,瘦弱的胳膊拉不開弓,在那里跺著腳撒嬌:
「哎呀,你們別笑啦!人家已經很努力啦!」
那些男子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游移,待看夠了就捧場叫好:
「阿蕪真是嬌柔可愛,娶妻就當如此。」
姜蕪禎聞言羞紅了臉,扔了弓箭在那兒捂臉扭腰,看似羞怯,卻十分自豪。
我目光穿透眼前的鬧劇,仿佛看到了她的前世。
她從來都是個軟體動物,別人賜給她一句贊美,她就像得到了一根嶄新的脊梁。
我此時已是小小的副尉,抬腿走過去,伸手,搭箭,張弓。
「咻」的一聲,鳴鏑尖銳,利箭穿過她精心搭配的步搖,刺破長空,百步之外,正中靶心,箭尾震顫不休。
旁人練習三年也未必能有此成果,這便是我日夜苦練兌現的天賦。
12
姜蕪禎的表情出現了裂縫:
「姜蘊初,女子講究貞順柔和,你整日舞槍弄棒,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