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燈會最常見的狐貍面具。
「初初,不要為了不值當的人,壞了游玩的好心情。」
我鼻子一酸。
在眼中盈淚之前,戴上了面具:「好。」
15
謝懷景派他身邊的小廝來追我。
不過他們屢次與我擦肩而過,都未曾認出我。
我連衣裙都不曾換過,只多了張面具,他們便認不出我了。
謝懷景曾經不在意我,他身邊的人也不曾在意過我。
上元夜金吾不禁,華燈徹夜明亮。
我穿梭在人群中猜燈謎,盡興玩樂。
回家時,已是深夜。
養母在給還未休息的下人分湯圓。
見我回來,她笑意盈盈:「初初回來了,有碗湯圓是為你留的。」
一見她的笑顏,我就紅了眼眶。
謝懷景不在意我,養母與魏且在意。
她急了:「你在外受了什麼委屈?等明日你兄長回來,我讓他替你撐腰。」
我哽咽:「我想退婚。」
當初,謝懷景是我自己選的。
如今,退婚也是我提的。
但養母沒有責怪我的任性妄為,她只是摸著我的頭發,說:「謝懷景并非良配,你想通便好。」
我埋在她的懷中,第一次失聲痛哭。
我當初只看得見謝懷景對我的維護,卻忽視了,魏家才是對我有大恩的。
16
我心中有事,一夜睡得并不安穩,辰時一刻便醒了。
養母在庭院內,讓小廝將謝家下的聘禮抬出來。
巡城歸來的魏且在我的院子前駐足了片刻。
他的眉眼間帶著徹夜不眠的疲倦,見到我時,彎了彎眼睛,遞給我一盞翠羽流蘇的宮燈。
那是燈會上不曾出現過的樣式。
「陛下知曉我家中還有一位姑娘,特地賞的。」
我接過那盞燈,朝他笑:「多謝兄長。
」
他道:「你我之間,無須言謝。」
養母過來,催他回屋歇息。
她又轉頭,對我說:「我今日親自去侯府退婚,斷不會讓謝懷景再欺你。」
定親需要兩家同意,但退婚只需要一方不愿。
侯夫人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但養母態度堅決,她也無法挽回。
那個早晨,我退婚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但旁人大多說謝懷景不識好歹,沒有人說魏家的不是。
京城開始下雪了。
我撐著油紙傘,迎接歸來的養母。
站在冰天雪地里,我順手將作廢的婚書撕了。
飛揚的紙片落進鵝毛大雪里,再難以辨認。
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17
可是謝懷景又來了。
他說要見我。
魏且將他攔在門外,他便生生在門口站了三個時辰。
后來是養母怕他在雪中凍出事,才將他請進屋里。
正屋寬敞明亮,坐了好幾個人。
屋內燒了炭,暖融融的。
謝懷景帶著滿身冷意進來,睫羽上都沾了雪粒,臉色白得像霜:「那是故人之女,因家中變故,流落風塵,我不能袖手旁觀。」
養母嗤笑一聲:「那你為她一擲千金、鬧得滿城皆知時,可有想過初初是你的未婚妻?」
謝懷景無可辯駁。
他鶴立著,卻帶著將要被風雪壓倒的頹然。
我輕聲說:「可是我退婚,不正遂了你的意嗎?」
謝懷景倉皇解釋:「初初,我從前不知……可如今,我對你是有情的。」
分明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不在意我。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神色帶上了哀求:「初初,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我沉默之時,魏且淡然開口:「無人能看出的情,能算是有情嗎?」
謝懷景的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開口。
魏且強硬地送客。
謝懷景默然轉身時,眼中似乎有淚。
聽說后來,他在雪地里一片一片地拾起破碎的婚書。
曾經執筆寫詩的手,凍得皸裂開來。
但那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18
我脫離了世子未婚妻的身份,做回了魏家養女。
養母教我管家、算賬,將管理后宅的權力放心地交到我手中。
她沒有女兒,只有幾個兒子。我雖非親生,在府中倒像是嫡長女。
我在府中忙起來,對一切關于謝懷景的傳言充耳不聞。
直到,有人上門要見我。
侍女說,她是傅員外的養女。
傅瑩。
那是一個我沒有聽過的名字。
我并不記得與她有什麼交集。
直到看見了她的眼睛,我才察覺,她就是當初的花魁流螢。
謝懷景做事周全,不僅為她贖身,還為她尋了新的身份。
員外的養女,雖不能大富大貴,卻足夠她安穩一生了。
一進門,她便朝我直直地跪下了:「世子只是我的恩人,我與世子之間清清白白……」
我將她扶起來,嘆了口氣:「并不是因為你,我不怪你。」
我心知她也是個可憐的人。
她不如我幸運,我沒有資格高高在上地為了一個男人而指責她。
她淚眼盈盈,我見猶憐:「世子并非有意讓您難堪。只是那晚,是他替我贖身的唯一機會。」
她說:「世子是個很好的人,他從前只是沒有察覺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謝懷景一直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曾經向窘迫的我伸手,為我出頭。
也會費盡心思救一個淪落風塵的無辜女子。
但他不適合為人夫婿。
就像他當初說的,我并非良配。
我難以忽視世俗的評判,難以忍受他的冷漠。
我出言打斷她:「是他讓你來勸我的嗎?」
傅瑩搖頭:「是我自作主張。聽聞世子近日都在侯府中,日日飲酒,念著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