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揭不開鍋,我被送去了舅舅家。
娘給我出招,要我勾搭表哥。
表嫂對我日防夜防,我亦暗暗叫苦。
我只想學著管鋪子,至于婚嫁,我自有著落……
01
每月初一是查賬的日子。
舅舅臥病在床,便將賬本給我,要我去將軍府答話。
此前,我都是跟著舅舅去的,如今頭一遭自己來,還怪惴惴不安的。
好在一切順遂,管事的年豐姑娘特意在最后留了我,賞給我了一支玉珠釵。
「你倒是個有本事的,賬本理得清,做事也利索。」
我向年豐姑娘福了福身——
她原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
但自打少將軍出征、老夫人過世后,便是她幫襯少夫人管家治下的,我們都很服她敬她。
「虧得年豐姑娘多提攜,否則我是萬萬學不會這些的。」
年豐姑娘玉指輕搖,點了點我的眉心,道:「你呀,一貫是個嘴甜的。」
「難怪你表哥求來了我這里,要我幫他說說情。」
一提起表哥,便戳到了我的心病。
都怪我娘出的昏招。
去年她來看我,故意當著表哥的面,說我如今大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紀。
嫁給旁人,倒不如添給自己家。
「福歲如今有了管鋪子的大本事,何不如給大郎做了妾,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娘一語畢,我如坐針氈,端茶給她喝,恨不能塞住她的嘴。
「娘可是說笑了,什麼妾不妾的。我自幼與表哥情同親兄妹,外祖父也說了,將來拿親孫女的行頭送我出嫁呢。」
饒是我迅速撇清,余光里還是看到表嫂面色陰沉。
表嫂是個善妒的,曾經見表哥對她的陪嫁丫鬟多看了幾眼,都給打發回了娘家。
更何況我這關系更近的表妹。
于是連日來,我幾乎住在了鋪子里,生怕和表哥打了照面。
誰知,他居然將我娘的胡話,放在了心上,還求到了年豐姑娘這來。
只是我還未說話,剛一蹙眉,便被察言觀色的年豐姑娘截了話頭:
「當然,福歲姑娘,我只是代為傳話,可一點沒有強迫你的意思。」
「他若是連娶個心上人的本事都沒有,我第一個不放心你嫁他。」
聽了姑娘的話,我這才安心幾分,歉疚地說道:「原是我這家長里短攪擾了姑娘,姑娘不怪我便好。」
年豐姑娘是個寬仁治下的主,與我好好說了一陣,便命婆子送我走了。
唉,我才站住腳,怎的又來一絆,不讓我安生呢?
02
我被送到舅舅家,是在十二歲的那年。
厚雪覆華庭,如碎玉聲。
我轉頭看了眼我爹,見他向舅舅諂笑道:
「福歲到你這兒,你只管當丫鬟用,她是我家幾個女孩里最聽話的了。」
舅舅眉頭微蹙:「姐夫這話說的。你家揭不開鍋,想賣了三丫頭,我于心不忍帶回來,怎麼也是個外甥女,怎能當丫鬟使呢。」
我爹連連答應,拿著舅舅給的盤纏和補貼,頭也不回地走了。
舅舅見我在雪夜里張望,走過來摸了摸我的后腦。
「福歲,以后就在舅舅家落腳,你可情愿嗎?」
這話,舅舅去我家領我時,就問過我一遍。
我娘生怕我反悔,替我連連點頭。
我那時仔細想了想,家里揭不開鍋,跟著舅舅走,至少還能留條命。
要是爹娘狠下心,將我賣為奴仆,遇上不熟的厲害人家,動輒打死奴才,也是有的。
所以我當時鄭重地向舅舅點頭,現在也點了點。
舅舅面上安心了幾分,將我帶到他的幺女的院中。
「靜珂想來已睡下了,我讓下人再搬一張床進去——」
「不必了舅舅。」我指了指院門邊的一間小房子,「我睡這里便可,不必攪擾妹妹。」
那是個臨時待客的房子,里間也有臥榻。
舅舅遂找了個丫鬟,侍奉我歇下。
半夜我輾轉反側,向那丫鬟說道:「蓮兒姐姐,雪夜寒氣重,你與我同眠吧,莫讓你再著了風寒。」
蓮兒聞言,推脫不過,便脫了鞋鉆進了我暖熱的被窩。
她笑了笑,梨渦淺淺,道:「表小姐倒是個熱心腸的。」
我對她說,我的出身不算好,原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
蓮兒幫我掖好被子,說道:「冬夜還長,表小姐快睡吧。」
冬夜還長,可來到這里,我總覺得豐年將至,總是盼來了生機。
03
我在舅舅家,起初一段日子,是有些不習慣的。
我會去灶房,攔著婆子們倒剩飯,端回房中自己吃;
我穿破的衣裳,會下意識縫補好,攢起來,想著留給妹妹們穿;
丫鬟們扔掉的舊帕子,我也會撿起來收著。
三五條便能縫一塊頭巾,冬日做活戴上,也不至于凍耳朵。
同村許家的賣花郎來看我,我便將攢下來的物件,都托他帶回我家,去給我娘和妹妹們用。
我將親手繡的荷包贈給許川青:「多謝你特地來看望我。」
許川青清秀的臉上騰起紅暈,他望著柳梢,輕聲道:「我只是順路來賣花,你不必掛在心上。」
城里離我們村子,有上百里地,他趕著驢車來,得大半日光景。
小門小戶的賣花郎,又哪有這富貴人家的生意。
我心下泛暖,對他說道:「你若真能將生意做來這里,家中便不愁吃喝了。」
我又有幾分慚愧,道:「可惜我如今人微言輕,現在還幫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