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注意到。
我張口:「原先太子府就只有一個太子妃,并無其他妻妾,雖然不妥,但也合規矩。只是如今太子成了新帝,自然是要廣納后宮,為皇家開枝散葉。」
我這番話說得冷靜。
道理也確實如此。
但不知為何,我的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原先偌大的太子府,只有我一人。
我知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態,更何況他是太子。
但獨處的時間久了,我也會產生一些不可說的心思。
但臥底不能有這樣的心思。
因此,我便將它們一直深藏在心底。
直到祁朝走上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我才幡然醒悟。
三千佳麗,是帝王的歸宿。
我與祁朝這些年來你來我往,小打小鬧,都是表面的。
可若是祁朝真要選秀,我想,我就請恩典出宮吧。
我終是不愿成為深宮里可有可無、郁郁而終的那一個。
如若他不允,攝政王給我留的藥包里,好像還有詐死藥來著……
我的目光又落到祁朝身上。
卻沒想到他此刻臉色陰沉,一臉不爽。
底下的臣子們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緒,一個個地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
可是祁朝沉默了許久,只吐出一句:「都退下吧。」
等到殿門合上,祁朝才站起身來,慢慢悠悠地走近我。
「你當真這麼想?」
我一愣,才意識到他在說選秀的事。
「不關想不想的事,而是歷朝歷代,理應如此。」
我垂著眸,卻能感覺到祁朝的視線在我臉上停了良久。
最后,他淡淡地收回目光,道:「好。」
12
深夜,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里想的都是祁朝說的那個「好」字。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選秀了?
傷心的情感還沒蔓延開,另一件讓我氣極悲痛的事情就發生了。
上次那個在養心殿認出我的大臣,雖然沒有當場指認,回去后卻把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地散播開來。
散播就算了,到底是誰在里頭添油加醋的啊!
我堂堂太子妃被貶為大內總管,怎麼就變成「皇后為了不讓皇帝選秀,扮成太監偷聽大臣諫言」了。
婢女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捎上了其他大臣的評論。
大臣 A:「她是這樣的,當初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她就不讓我女進府做側妃。」
大臣 B:「是嘞,聽說林家女兒都給太子下那種藥了,關鍵一刻,她還能出現把他們攔下了,實在是嚴防死守啊。」
……
我看著一張張各式各樣的紙上,群魔亂舞般的字跡,即使是隔著紙張,都能感受到這群大臣吃瓜的興奮。
好絕望。
我扶著額頭,問婢女:「這個消息,傳了幾手了?」
婢女小心翼翼道:「到奴婢手中的時候,追評已經有三十二張了,所以……」
我閉上了雙眼。
好絕望。
13
宮里切切實實地熱鬧起來了。
每個宮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我想,大抵是在準備選秀吧。
這些日子陰雨連綿,聽欽天監說,下月初八會是個大晴天。
于是我猜測,選秀應該也會在初八舉辦。
那我就在初八逃走好了。
屆時,宮內外人來人往,一定不會有人發現我。
既然都要走了,我決心給自己放幾天假。
我慌稱生病,一連告假好幾日。
不想承認,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真的有些不舍。
心情郁結,難以調理。
我與祁朝,還有太子府的人相處好幾年了。
每一天,我都過得很快樂,很開心。
我已經把太子府當成了除攝政王府外的第二個家。
如今攝政王已離開京城,我若是離開皇宮,霎時還真不知道該去哪里。
我蹲在宮門外,伴著雨聲,看地上的蝸牛艱難地爬行。
突然,一雙黑底金紋的鞋履映入眼簾。
「不是說生病了嗎,怎麼還在屋外吹冷風?」
我猝然抬頭,是祁朝。
「你怎麼來了?」
祁朝勾了勾嘴角:「閑來無事,看看朕的大內總管病好了沒。如今看來身體很好啊,難不成總管是騙朕的不成?那可是欺君之罪哦。」
我立馬捂住心臟,皺眉閉眼:「回陛下,奴才犯的是心病。」
「哦?總管怎麼又有心病了?」
我幽幽道:「聽聞外頭都在傳,奴才是因為善妒才偷扮太監,于養心殿監聽。奴才實在是委屈,所以才氣病了。」
祁朝:「……」
心虛地握拳捂嘴,又心虛地咳了兩聲。
我瞇起眼睛盯著他。
祁朝避開視線:「咳,太冷了 ,進屋吧。」
14
屋內,爐子燒得噼里啪啦。
祁朝突然說:「你記不記得,許多年前在攝政王府,你給過幾個小乞丐吃食。」
我歪頭:「啊?」
祁朝吐出幾個詞:「冬日,殘食。」
我這才恍然大悟。
每到冬日,京城里就格外蕭瑟,街邊的小乞丐便更難討到食物。
餓死者甚多。
偏偏我看到每日攝政王府的食物總有殘余,丟掉的量都夠三四個家庭飽餐一頓了。
于是,我就時常趁人不注意,把殘剩的飯菜丟到后門,方便那些乞兒撿食。
可是,祁朝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我猛地睜大雙眼:「難道你是……」
祁朝面無表情地點頭:「對,我就是當初路過攝政王府,被你打暈的過路人。
」
我:「嘶——」
我摸了摸鼻子,訕笑道:「好、好像有點印象,我還以為是府里的侍衛,怕你去告狀,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