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我一一記下。
可這時,破窗聲響起,有一群人傾巢而入,那西域技人反應倒是極快,屋內彌漫起煙霧,煙霧散開,那西域人已經逃脫,我已經被擒住。
這些人不像地寇流氓,果不其然,他們押著我,竟然是一路回了京。
我被送進了太傅府。
「這就是沈長辭身邊的那位侍女?」為首的男人身著錦袍,神色帶著隱秘的激動,「與西域人結黨營私,嘖,這罪名可不小。」
「沈長辭近日尋花問柳,風流浪蕩,一個目不能視的廢物,朝中早已有人對他不滿,」男人欣賞著我的表情,「再加這一樁罪,我不想圣上還能包庇他。他敢跟我作對,下了我的面子,我便讓他——從那太子之位上滾下來。」
我瞬間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蔣青蒙,太傅的嫡長子,為人囂張跋扈,睚眥必報,什麼強搶民女、虐殺她們的相公之類的事情可沒少干,但近年來太傅勢大,竟然奈何不得他。
沈長辭這段時間定然得罪了他。
蔣青蒙湊近我,捏住我的下巴:「長得倒是不錯……你若是知道該怎麼說話,留你一命倒也不是不可。
「等他倒了臺,我就是當著他的面玩兒他沈長辭的人,他又能如何?」
我幾欲作嘔。
「看好了,」他一揮折扇,「明日……進宮面圣。」
8
「陛下,太子殿下行事荒誕,如今又違反西域禁令,恐不適合擔任太子之位呀!」
我跪在大殿上,總感覺皇帝目光如炬,一直直勾勾盯著我看。
沈長辭站在我身旁,朗聲道:「父皇,此事并非——」
皇帝神色難辨,打斷他:「此事太子你可知情啊?勾結西域是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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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若是說是為沈長辭尋藥反而坐實了蔣青蒙說的勾結西域,這件事畢竟不可伸張,而我并不知道沈長辭他們的計劃。
我跪伏在地,道:「陛下明鑒,此事皆出自奴婢一人,是……是殿下生辰將至,奴婢聽聞西域人手中物件珍奇,想獻上寶物,以此吸引殿下注意……至于勾結一事,純粹是莫須有的事!」
沈長辭垂在身側的手輕輕顫抖,可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圣上似乎也迫不及待將我定罪:「好,那便押入大牢,太子御下不嚴,閉門思過三月……」
……
或許是吩咐了對我好生照料,我在大牢里的日子過得竟然還不錯。
只是,我還是會想到沈長辭。
他不知道,我十歲那年,黃河發大水,淹了村莊,逃難結束,爹娘也紛紛餓死,家中只剩我一人。
遇見沈長辭時,我十足狼狽。
因為偷了一個饅頭,被店主毆打,擋了沈長辭的轎子。
那轎子真漂亮,還很氣派,轎簾上的流蘇像我爹送給娘的那支簪子。
饅頭掉在地上,沾上泥土,我卻癡癡看著轎子。
我想我娘。
然后,一只修長的手掀開轎簾,十三歲的沈長辭走了出來。
他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我記了好久好久。
我聽見他對身旁的侍從低聲吩咐。
我想,我又要被打了。
但我沒有被粗暴地拖開,我有了新衣,有了食物。
我知道他是太子。
又過了兩年,他失明,去了岱山。
他以為我是昏倒在他門口,但這一切,都是我的預謀。
是我為了見他,傾盡所有的心機用盡。
我不悔。
……
我在獄中待了二十來天。
傍晚,大牢的門被打開,衛五神色焦急:「阿嵐姑娘,我帶你走。
」
他牽著我的手,步履匆匆,一路走出大牢。
「阿嵐姑娘,你向南走,那里有人接應,暗號是『嵐霧今朝重,江山此地深』。」衛五又把身上的包袱給我:「這里是殿下為你準備的錢財地契,你往南走,莫回頭,切記,切記!」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不遠處天邊躥起一道沖天火光……
火……
是太子府的方向!Ӱȥ
我心里驚疑不定:「可是殿下……」
「沒時間解釋了。」衛五看向我,「阿嵐姑娘,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
相信沈長辭。
我下了決心,從懷里拿出在西域技人那里拿到的藥方塞給衛五:「珍重!」
我咬牙跌跌撞撞地朝南邊跑去。
9
沈長辭的人帶我一路南下,到了江南。
水光瀲滟,草長鶯飛的錦繡江南。
他為我準備好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所需要的一切。
可我才在江南安頓下來,京中傳來消息——
太傅之子蔣青蒙縱火太子府,相關人員皆已入獄。
太子薨,帝大慟。
我攥緊了包袱里沈長辭留給我的唯一一張字條,上面只有寥寥四字。
阿嵐,等我。
……
又半年,隆冬。
清晨我打開門,院子門口倒了一個人。
我全身發抖,把他帶進院子。
他被凍得嘴唇泛白,渾身冒著寒氣,我用熱水反復擦拭他的手,硬灌下了一碗姜湯,又忙前忙后地去煎藥。
煎好藥,我推開門——
那人坐在榻上,手里捧著一碗姜湯,沖我笑。
他眸光明亮,五年,我終于又看見了這雙眼睛曾經的光彩。
我本來生生忍住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他從榻上起身走向我。
他輕輕環抱住我,我鼻子一酸:「這也是你的苦肉計嗎?讓我生不起氣。
」
「是啊,」他在我耳邊低笑一聲,「但不是苦肉計,是美人計。姑娘救命之恩,阿辭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