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帝寵愛沈長辭,沈長辭此前又有經世之才,從未做錯過半分,帝王一怒,這件事從此不敢再提。
可如今,沈長辭才回宮,就又惹出「患了癔癥退婚」這碼事,再加之他眼傷五年未愈,多半是此生都無法復明,大臣們于是咬咬牙,齊齊上奏。
他不愿我知道這些。
盡管他也明白,這件事影響之大,他根本瞞不了我多久。
我心里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沈長辭,你傻不傻。
……
其實這幾年,我一直在為沈長辭尋找名醫,希望能治好他的眼睛。
為了照顧沈長辭的心情,我不敢讓大夫來得太過頻繁,只能隔三差五地以例行體檢的方式讓大夫為他看看。
岱城的李神醫、衡陽的張大夫……
我幾乎找遍了五湖四海,可從沒有一個人弄清楚沈長辭的眼睛中了什麼樣的毒。
一年前,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醫師告訴我:「這毒如此蹊蹺,老夫從未見過,倒是有些像……那邊的。」
他說的是西域,這是目前唯一的一點線索。
可是自先皇登基,便頒布法令,西域邪惡詭譎,嚴禁與之來往。
雖說如今圣上放寬了些許,只要經過嚴密的盤查,可與西域通商,但西域人不得入京卻從未松動過。
所幸這一年我從未放棄過,左右打聽,知道西域當真有一技人,對西域的毒術研究頗深。
而此人,如今便在與京城相鄰的汴嶺。
我心里高興,只希望早些將這件事告訴沈長辭。
只是他現在總也不見人影……正好,今日魏瀾月邀他在天香樓一敘,我便在外面等著,總歸能見到他。
天香樓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樓,恢宏雅致。
第三層是天香樓最大的規格,我直接往上走。
才一上三樓,一間房被打開,衛五從里面走出來。
他關上門,轉身便看見了我,嚇得瞳孔地震。
我沒顧上其他,上前去:「殿下在里面?我有一個好消息……」
衛五跟我同時開口,聲音急切:「阿嵐姑娘你不能進去!」
他抬手攔在門前。
我一愣。
他反應過來,也是一愣。
我這時聽見里面交談的聲音。
「魏小姐?長相不提,不懂得賢淑小意,只知道舞槍弄棒,才情也不行……」
這聲音我熟悉至極,可說出的話卻輕浮浪蕩至極。
里面的公子們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有人插話:「誒,太子殿下身邊的侍從怎麼還沒回來?叫幾個舞姬來表演怎的這麼慢……壞了興致。」
我又聽見那道嗓音,慵懶冷倦:「好啊,那不如你去催一催。」
我的指甲掐進了手心。
衛五眼神慌亂:「阿嵐姑娘,不是……」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小廝看著我們:「誒,你們……」
我遙遙看向門內的沈長辭。
他懶散地坐在首位,手指間搖晃著酒杯,有美姬在旁是不是喂上一顆葡萄。
我心里一瞬間溢滿了委屈。
原來不是因為被彈劾躲著我,而是真的厭倦了我。
我努力維持著最后的體面,行了一禮:「走錯了,不巧打擾了各位。」
我轉身快步離開,沒看見屋內沈長辭聽見我的聲音后驚愕起身,慌亂地帶翻了桌上的杯盞。
他克制地頓了幾秒,又重新坐下:「來,繼續。」
7
沈長辭沒有來找我解釋。
我當時氣昏了頭腦,后來略略回過味來——今日本是魏瀾月遞了帖子,可為何天香樓眾多公子哥兒,卻不見她?沈長辭定然看見了帖子,那他更不應當在天香樓說出那樣的話……
只有一個可能,這是沈長辭和魏瀾月暗中商量好的。
雖然想通了其中關竅,但想到今天沈長辭的模樣,我心里還是一陣發悶。
沈長辭,你究竟想瞞著我什麼呢?
「阿嵐姑娘。」
衛五猶豫著走到我身邊。
他鼓起勇氣:「殿下從未瞞過你什麼事,但這件事,他三令五申不讓我告訴你。」
我沉默。
衛五有些著急:「此事的確事關重大,但阿嵐姑娘,殿下所做,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依你今日所見,你很難相信。」他言辭懇切,「但我懇求你,相信殿下。殿下的心意,阿嵐姑娘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
我心里一緊。
半晌,我低聲道:「我為殿下尋到了一位醫師,或許能夠知道殿下中的是什麼毒。我本以為,這或許可以解殿下的燃眉之急。」
衛五睜大了眼,有些激動:「這件事也很重要,阿嵐姑娘,能不能把此人請進太子府?這件事不宜聲張……」
「有些麻煩,」我和盤托出,「對方是西域人。」
……
衛五叫我先不要輕舉妄動。
可如今的局勢,我實在擔心沈長辭。
如今沈長辭常常不在府里,倒方便了我行事。
我看著馬廄里的那匹馬,心里都在顫。
我恐高。
我的馬術是沈長辭牽著馬教我的,我甚至不確定我有沒有學會。
但此刻沒有辦法了。
我換上男子常服,孤身策馬出了太子府。
汴嶺離得不遠,我若是快些,便能順利回來。
我成功聯系上了那位西域技人,我把沈長辭的癥狀一一說與他聽,對方還真有些眉目。
說很像西域的藥毒,陰狠毒辣,毒性霸道,稍一不慎可能致命。
這毒也有可解之法,只是麻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