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緩緩折了枝頭上另一朵牡丹。
舉高,張開手。
鮮艷的牡丹從他手中落下,砸地······
我目眥欲裂!
只開了兩朵!!!
劉夫子天天掛在嘴邊,炫耀他救活了一株牡丹,開了兩朵花,國色天香!
隔兩天就要把他為牡丹寫的詩念給我們聽。
葉傾都給摘了!
院外傳來腳步聲,他如一道閃電飛身而來,刀光閃過,繩子一松,他扯在手里掠出院子。
劉夫子進來恰好看見我把花從發髻上摘下來。
我:「······」
劉夫子打了我十戒尺,罰抄五遍千字文,讓我滾回家去寫悔過書。
我和葉傾不共戴天!
12.
為了讓葉傾知道惹到我的下場,我讓趙鈺組織了一場郊游。
地點在他外祖的莊子上,那里有個大魚塘,種了許多荷花,可以泛舟采蓮。
我潛在水里,等著葉闌和葉傾的小船到塘中央,屆時我會尋機把他拽下水來。
船來了。
船停了。
葉傾在教訓葉闌,讓他不要跟我廝混,葉闌屁都不敢放一個,連連稱是。
我無聲地潛到船底,用力推了一下。
船身晃動,船上兩人立刻蹲下,雙手撐住船邊。
我瞅準葉傾那只手,猛地躥出水面,抓住,使勁兒一拽。
「周雪生!你做什麼!」
葉闌在船上大驚失色。
我翻身在上,膝蓋跪在葉傾背上,摁著他的頭把他往淤泥里按。
葉傾連個反應都沒,只有一串又一串泡泡。
哈,跟我斗。
我飛快游上去,抓住船沿,跳上船。
葉闌死死抓住船邊,企圖讓船不要太晃。
「沒事兒,不會翻。」
我安撫他。
他驚慌失措,膽戰心驚,伸脖子看水面:「我哥呢?」
我反手指著波紋蕩漾的水面。
「水底下。」
「周雪生!你莽不莽!我哥不會水!」
葉闌喊得聲嘶力竭,恨不得跳進水里替他哥一樣。
我:「!!!」
等我潛入水下,葉傾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下場——草菅人命,砍頭也挽回不了皇家聲譽。
我忙把人帶出水面,葉闌幫著把人弄上船。
葉傾徹底暈過去了,臉色從往常晶瑩的白變成慘白。
葉闌雙手拼命劃水,想盡快靠岸。
我在顛簸的船里單腳跪地,讓葉傾趴在我另一條腿上,使勁兒拍他的背。
待肚子里的水流出來,又將他平放,以口度氣。
一口又一口。
我也緊張,要是葉傾真救不回來,我得完蛋。
我更賣力了。
深吸一口氣,俯身,對上葉傾的嘴,他醒了。
睫毛輕顫,眼睛里一片迷茫,然后瞬間清醒,滿目震驚。
我松了口氣。
頭保住了,頭保住了。
「還好嗎?哪里不舒服?」
「……」
葉傾一句話沒說,目光兇狠,又怯怯避開我的視線,抬臂掩嘴……
唉,不是。
「你臉怎麼紅——」
話沒說完,葉傾把我掀翻下船了。
一個倒栽蔥,我在水里翻個跟頭,扒著船沿,抹了把臉上的水,又將覆面的濕頭發往后抹。
「對不起啊,葉大人,小子不知你不會水,差點犯了大錯。小子在此道歉,回去會讓母親請御醫到您府上看顧。您怎麼責罰我都行,我的錯,我擔著。」
葉傾渾身濕漉漉的,白衣緊貼著身體,十分狼狽,臉色明明蒼白,雙頰卻不自然地微紅,唇抿得緊緊的,眼睛冷漠又幽深,暗涌波濤。
我覺得他這副模樣有點……怪。
哪里怪,說不上來。
我也不討人嫌了。
退到船尾,想幫著推船好讓人趕緊上岸,葉傾雙臂一展,運功飛走了。
甩了我一臉的水。
水珠子打在臉上,生疼。
我和船上的葉闌相視無言。
顧不得趙鈺李靜松一邊罵我,一邊讓不知情的葉闌守口如瓶,我快馬趕回府上,讓我娘去請御醫。
我娘走后,我爹望著我唉聲嘆氣:「唉,看來人家葉大人說得對啊,唉,這可怎麼辦啊,兒子,你可要好好讀書啊,讀書改變命運······」
我:「······」
13.
約著城郊獵兔子,遇上了河邊賦詩賞景的楊文旭一行。
我確實不大喜歡楊文旭,總吊梢著眼睛,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
和那些世家公子湊一起陰陽怪氣地嘲笑我一身匪氣,說我爹癩蛤蟆吃天鵝肉。
還說我大字不識幾個就會打架滋事,葉大人都被我損了嘉譽。
說一群紈绔子弟和莽夫,不聊詩詞歌賦,全是女人酒肉,實在粗俗不堪。
吟打油詩、作丑畫來諷刺我。
我不想起爭端,不想我娘和他爹有什麼交集,不想欺負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秀才。
但這次過分了,說我帶的隨從缺胳膊瘸腿,丟人現眼。
這我忍不了。
我抱著手走到為首的楊文旭面前。
他們幾個迅速靠攏并大聲斥責。
「怎麼,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嗎?」
「莽夫果然是莽夫。」
「真不愧是土匪的兒子,除了會打人,還會什麼?」
我站定,譏誚地問他:「楊公子之所以能在京城舞文弄墨,可有想過是誰的功勞?」
「你在此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會吟幾首酸詩,嘲笑我等是莽夫,可有想過,你十歲在學堂之乎者也,邊陲上十歲的孩子在沙場血戰敵軍?」
他們睜大眼,明顯不信。
「開、開什麼玩笑,十歲上戰場,你當戰場過家家啊!」
他們不信,甚至大聲嘲笑。
好像笑得越大聲,他們便越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