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真心把他當弟弟。
我恍惚間想起一段模糊的記憶: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地叫,我當時可煩他了。
劉小弟不過十五歲,性子活潑跳脫,隨時把人逗得哈哈笑。
周鹿陰黑著臉杵到我面前,扯開劉小弟,陰沉沉道:「我帶你下山。」
06
周鹿說:「你雖然只穿了里衣,但料子上等,非富即貴。」
我作男裝打扮,在臉上涂了東西,和他拿著我的畫像下山。
畫像是我自己畫的。
寨子里的人看著我畫,滿眼驚奇,個個夸我厲害,能干。
劉小弟說請我給他畫,話一出來他又改了:「不成不成,你馬上要找到家人了,哪能與我們扯上關系,對你名聲不好。」
即將去找家人的激動一下子淡了許多,我心里不好受。
他們,都是好人。
周鹿一路都在瞄我。
一會兒瞄我一眼,一會兒又瞄我一眼。
我受不了:「看什麼看?」
「你會作畫……那會寫字嗎?」
我蹙眉,腦瓜子里想不起一個字:「搖頭,大概只學了畫,沒學字。」
他回頭看著前方。
我以為他問完了,不料他突然開口:「你作畫時,好看,美若天仙。」
我:「……」臉噌一下紅了,滾燙滾燙的。
這個輕佻的土匪!
離七里山較近的鎮,沒有線索。
又去了稍遠一點的縣。
縣城繁榮,人來人往。
周鹿帶我東游西逛,買了一堆小玩意兒,我快活得差點忘了正事。
他望著我,神色莫名。
我心中一緊:「怎麼了?」
他直勾勾看著我:「我以為你會趁機逃跑,畢竟,我沒帶人,你有很多機會。」
我:「……」
想過,但不現實。
我一個沒了記憶的孤女,要滿世界尋自己的親人,還不如待在土匪窩里安全。
我只是失憶,又不是傻。
這段時間,我也搞明白了。寨子里確實是土匪,但是是村民過不下去才落草為寇。
而且,他們也不曾害人性命,搶人也是拿錢就走,拿了錢還會護著人走過一段險路。
是我,對他們誤會頗深。
07
還沒打聽出個所以然,全城突然戒嚴了。
我和周鹿住在客棧,根本不敢出門。
為了安全,我和他住一屋,我睡床,他打地鋪。
他幾乎整夜沒睡,一點風吹草動便迅速爬起來,躲在窗邊查看,或者趴在門邊聽動靜。
好在,雖說聽到殺聲震天,也聽到慘叫不斷。
但敵軍并未攻進來。
后來才知,當今皇上的弟弟瑜王謀反,還抓走了長公主要挾皇帝。
瑜王帶兵圍了京城,還想一路將一些郡縣收歸麾下。
只是有些大開城門,有些拼死反抗。
還聽說,瑜王把長公主綁在木桿上,讓皇帝退位,不然就讓長公主當眾受辱。
就在皇帝兩難之時,長公主突然嘶聲大喊:「我是銀夏!公主已為國盡忠!」
話音才落,被人一刀割破了喉嚨。
我突然覺得悲傷。
眼淚不由自主地滾落,淚流滿面。
又聽那老丈唏噓道:「那銀夏是長公主的侍女之一,有些拳腳功夫。所以才在萬般折磨下活下來了,裝成啞巴,這才在千鈞一發之際道破身份,另一個侍女金秋,據說沒挺住,被折磨致死……」
突然悲從中來,心口劇烈絞痛,我疼到暈厥。
醒來在醫館。
周鹿問我:「你想起什麼了?」
我很疑惑:「我想起什麼了?」
我很蒙,且震驚:「我為何在醫館?你打我了?」
該死的土匪!竟然想把我打暈行不軌之事嗎?
虧我還覺得之前誤會他!
他看我兩眼:「還找嗎?不找就回去,他們會擔心的,還有,沒事別裝病嚇人。」
我:「……」又誤會了?
又找了幾天,沒有線索,我像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我有些興致缺缺。
我不想打聽我是誰了。
就這樣吧。無根浮萍,也沒什麼不好,如果身世悲慘呢?想不起來反倒上天是對我的眷顧。
臨走,聽到了一個好消息:皇帝封了金秋和銀夏為公主,以公主之禮與長公主的衣冠一同葬入皇陵。
我點點頭,附和著說書人自言自語道:「應該的,應該的。」
心中悵惘難受,堵得慌。
08
回寨子,我給每個人都畫了一幅畫像。
我與他們采藥下山去賣,跟著回村子種地。或者拿著長刀與周鹿進山中打獵,與他們下山打劫,得到銀兩,護送對方過艱險山坳。
一次,我們遇到了硬茬子。
那商隊的護衛個個強壯,雙眼犀利如鷹,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我們拿了錢,依慣例送他們,對方卻突然發動攻擊。
雖說我們反應很快,但終究武功不高,憑著熟悉地形的優勢,周鹿掀翻了那群人保護的馬車。
我們這才得以逃脫。
我在奔逃過程中,看到了一張蒼白的小臉。
有點熟悉,好像見過。
下一瞬,周鹿突然撲過來抱著我翻滾。
待停下來時,他已經暈了。背上插著一支羽箭。
這不是他第一次舍生救我。
他救過我好幾次,打獵時,幫我射殺攻擊我的毒蛇,有惡霸集結人手想強占地盤,我們拼死反擊,他替我擋過刀,還斷了腿……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重情重義,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有細膩的時候,善良有度,有勇有謀。
我照顧傷者已經很有經驗了。
上藥、包扎、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