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又遣人把我主動求嫁忠武侯的事散播出去。
姨母千防萬防,老早把我要下嫁給宋家的事弄得盡人皆知,現在卻被中途截和。
她哪兒懂得我爹心里的小九九?
宋家是這時候尋了媒人上門的,我爹推脫不見,氣得姨母干瞪眼卻也沒轍。
我一日比一日靜心養著身體,坐觀虎斗,終于等來了圣上的指婚。
但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
外面傳侯爺半癱,難行房事,嫁過去是守活寡。
我偏偏最滿意這點,不必沉湎于妻妾爭寵,也沒有端嚴的夫婿綁手綁腳。
以后擔著侯府主母的名頭,又何須怕一個姨母?
也該是她怕我的時候了。
03
出閣那日,姨母哭成了淚人。
抱著我怎麼都不肯撒手,怕我一入侯門百般為難。
我配合她也落了幾滴淚,卻被她振聾發聵的心聲逗得差點憋不住笑。
【雖說侯府不比從前,但到底是高攀,真是竟讓這丫頭討了這麼好的出路。】
【以后再想收拾她可就不容易了,但愿侯府那位不是個省事的主。】
她盼著我遇到惡婆婆,最好沒幾年活頭。
忠武侯府的老夫曾陪讀在太后身邊,侯府規矩本就比別家更嚴苛。
小侯爺賀崇越若不是幾年前生怪病癱在床上,原該圣眷正盛。
原本謫仙般的人,如今虎落平陽,早過了議親的年紀。
那些曾急急攀附侯府的官宦人家在他癱了之后都漸漸疏遠了。
就是這樣一個幾近沒落的侯府,仍讓我姨母嫉妒紅了眼。
只是我出門上轎時,姨母的心聲才有了幾分愉悅。
【什麼嫡女,正妻,還不和我當年一樣自己坐轎子送上門去。
】
嫡妻正娶向來都是高頭大馬來迎,只有庶出的是轎子抬進去。
侯爺沒有兄弟,他不能來,我自然只能坐轎。
我爹這下更覺得沒臉面,不等轎子抬起,他已經黑著臉轉頭往回走。
【真是丟盡了臉面,這女兒算是白生這一回。】
我把所有的情緒藏在紅蓋頭之下,手指卻不由攪緊了帕子。
以后無論前路如何,這將軍府已被我從心底割舍掉了。
想起我娘,心底對府中事物更是不留半分留戀。
04
忠武侯府內張燈結彩,我卻實在笑不出來。
蓋頭沒揭,我端坐床邊,身后是癱著不動的賀崇越。
屋內三五個使喚丫頭的心聲卻是吵吵嚷嚷成了一出大戲,比外頭戲臺子上的還熱鬧。
【什麼將軍嫡女啊,還不是嫌貧愛富,寧愿來侯府守著這癱子,也不愿做窮舉人的正妻。】
【早聽說不是什麼溫良性子,以后還不知怎麼在府里拿喬呢。】
【外人都笑死了,聽說哭著求著要嫁給侯爺,哪家的閨秀這麼不知羞恥啊。】
【莫不是以為侯爺癱著,老夫人年事已高,進來就是當家主母吧?】
【等著看吧,老夫人可瞧不上這種攀附的玩意。】
我聽得津津有味,只等著一會蓋頭掀了,仔細把說話的聲音和人對上號。
只是突然心頭一驚,怎麼好像沒聽到賀崇越的聲音?
他是癱了沒錯,倒沒聽說啞……更不至于連個心聲都沒有,除非他是活死人。
我正費解,一道清朗的男聲自身后響起。
「我多有不便,你自己掀了蓋頭吃點東西吧。」
掀開蓋頭來,我一回頭,正對上賀崇越一雙探究的眼。
心跳漏了幾拍,從未有人跟我說過這小侯爺生得如此俊俏,哪兒有半分征戰沙場的悍勇?
一頭烏黑的發散開來,峨眉星目,挺鼻薄唇,人群中回眸會讓人難忘。
他別開眼,聲音清清冷冷,「夫人打算一直這麼盯著我看到幾時?」
我只得訕訕地避開眼,卻忍不住地犯嘀咕,【怎麼偏偏聽不見賀崇越的心聲呢?】
05
新婚當晚,我累出了一身汗。
賀崇越屏退了滿屋的婢女,連我陪嫁的茯苓和秋桃也讓出去了。
交杯酒之類的縟節一概免了,只余了一對紅燭自顧自地燃著。
我與他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輕咳了一聲,「夫人受累,把我往外推推,不然怕是你只能打地鋪了。」
我一身繁重的喜服,珠釵琳瑯,卻只能硬著頭皮推他。
內襟小衣都濡濕了,才微微把他往外推了幾寸。
他這是抬手自顧自地拉了拉被子,我頓時氣得想打人。
早說不是全癱,我何至于如此勞累?
余光瞥見他唇邊似乎勾著一絲笑,面上卻是清冷。
我賭氣地翻身在里面和衣躺好,再不愿多理這人半分。
半夜昏沉沉醒來,卻覺身上蓋了厚實的被子,一只手臂橫在被上壓著我。
清早被茯苓叫醒,賀崇越早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看著我。
「我娘最不喜人遲到,夫人怕是來不及梳洗了。」
我咬咬牙,只覺他是故意的,昨晚發髻未拆,亂得夠嗆。
只得讓茯苓沾水攏了攏,匆匆地去給婆母請安。
正如我姨母期望的,等著我的便是一個下馬威。
最忌諱人遲到的婆母讓我在門外足足站了一個時辰。
婢女來傳話,臉上滿是譏諷,「老夫人醒了,讓夫人再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