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鼻子,嬌聲道:
「大人,夫人院子里花花草草這麼多,誰知道種了些什麼,萬一對胎兒不好……」
江別塵立馬喚來管家:「把院子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燒掉!」
07
我擋在前面:「你別欺人太甚!」
下人哪會理我的話,三五人闖進菜地,把剛抽了新芽的青菜踩進泥土里,花圃里漂亮的花被連根拔起。
末了,他們還要點上一把火,斬草除根,不給我留一點念想。
花枝蔬菜混雜著籬笆枯木,燃燒時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空氣中煙氣彌漫。
宋知微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自小生活優渥,從沒吃過什麼苦。
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遇人不淑,過得凄凄慘慘,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振作起來,苦中作樂,生活才能勉強過得下去。
卻不承想,他們把我往絕路上逼。
江別塵俯身盯著我,帶著威脅的意味:「你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嗎?」
應該怎麼做?
我咬咬牙,說:「好。」
說完轉身走近柴房,把柴火全都抱出來扔進火苗里,拿著蒲扇呼哧呼哧使勁扇。
一通操作把江別塵看得目瞪口呆。
「溫淺,你要干什麼!」
「這是你的府邸,要燒就徹底燒干凈。」
我卷起袖口,望著欲燃愈烈的大火道:
「江別塵,你不讓我活,我們都別活了!」
江別塵氣笑了,臉色鐵青:「行,你有能耐!」
「讓她燒,誰也別管,我倒要看她能鬧到什麼地步!」
我神色平靜,用濕手絹捂住口鼻,不顧眾人的阻攔,毅然走進濃煙滾滾的屋內。
小翠急得欲哭無淚:
「小姐,你快回來。」
「你就算燒壞了腦子,不記得姑爺了,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江別塵上前一步,想拉住我的動作頓住。
似乎是捕捉到了小翠話里的重點,問道:「你說什麼?她不記得我了?」
「是,除夕之夜小姐去撿柴火,不慎摔倒,高燒三天三夜,人差點沒了!」
江別塵劍眉擰起:「怎麼沒人告訴我!」
「姑爺忙著和宋姨娘放煙花,哪還記得小姐?」
小翠說著便流起了眼淚,聲音帶著哭腔:
「奴婢想去找姑爺幫小姐請大夫,卻被宋姨娘的婢女刁難。」
「奴婢在正房門外跪了好幾個時辰,連姑爺的面都沒有見到。」
「小姐福大命大才保住了一條命,醒來后記得奴婢,也記得逝去的老爺和老夫人,唯獨不記得姑爺了。」
「想來是小姐對姑爺傷心絕望,心死了……」
江別塵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接著斥責小翠:
「大晚上的她去撿什麼柴火!」
「不知道去庫房領炭嗎!」
聽到這里,我不禁冷笑出聲。
小翠長吸一口氣,道:
「姑爺,您知道小姐這半年來過的什麼日子嗎?」
「屋頂漏雨,跟管家說了好幾次也沒人來修,小姐只能親自修補。」
「如果能領來炭,她會去撿樹枝嗎?」
「如果頓頓有飯吃,我們用得著自己種菜嗎?」
江別塵臉色難看,眼神也虛了幾分:
「宋知微呢,我非扒了她的皮!」
火勢漸大,已經要燒到門口站著的我。
他上前兩步,沖我喊道:
「你趕緊出來,別胡鬧了!」
我不為所動,朝著他凄然一笑。
一副看破紅塵、對人世毫無留戀的姿態。
我沒了爹娘,又嫁給了這樣負心薄幸的夫君,生活早就沒了指望。
我曾經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啊,這半年豬狗不如的日子,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堅強。
若是不能和離,便只能一輩子一輩子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繼續吃餿飯,穿不暖,看府上家丁的臉色,任人欺凌。
我在賭。
賭江別塵不能眼睜睜見我去死,放我自由。
江別塵急得跳腳,本想要沖過來,但因為火勢太大,被家丁攔住。
他神色焦急,盡量把聲音放柔,循循善誘:
「別沖動,乖,快過來。」
我搖頭:「江別塵,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你放過我吧!」
他愣了一下,眼睛都要紅了:
「淺淺,你聽我說,我以前都是氣你的,我對宋知微從來沒有動過真心,我只是想讓你吃醋,想讓你跟我服個軟。」
匆匆趕來的宋知微愣在原地,一雙杏眼泫然欲泣,恨恨地瞪著我。
可笑的江別塵,明明有能力掙脫那幾個家丁,卻寧可花時間對我說上這麼多話,也不肯親自過來拉我一把。
我凄凄然望向他:
「你已經有佳人在側,半年了,你從未過來瞧過我一眼,你我夫妻情分已盡,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他無力地捶著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
「淺淺,我真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
火勢太大,我不想跟他多說廢話,道:
「給我和離書,或者,得到我的尸體,你選。」
「好,我給你寫和離書,你先過來。」
「你先寫。」
他終究拗不過我,縱然十分不情愿,還是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書房。
08
火勢兇險,說不緊張是假的,我只盼江別塵能夠趕快把和離書送來。
宋知微捧著肚子,神色古怪地打量著我,那眼神看得我心里發毛。
她對身旁的家丁附耳說了幾句,讓他提了一個木桶過來。
江別塵很快去而復返,把白紙黑字給我看:
「你要的和離書寫好了,淺淺,快過來!」
我心里總算踏實了,正要出去,宋知微突然獰笑一聲,單手拎起木桶朝我的方向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