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片嘩然。
婚事急促,大家少不了私下里議論紛紛,索性就趁這個機會,說個明白。
徐母瞪大了眼睛。
身旁的婢女遞上了一個盒子,是當日退還聘禮的禮單,上面赫然落了徐庭的名字。
因宋如嫣之事,和徐庭攤牌的時候,我就勸父母將聘禮退了回去。
徐庭日后是要同我一起支撐侯府的,雖沒有入贅的名頭,但到底和尋常嫁娶不同。
我將聘禮退了回去,也為了日后不被徐家以此拿捏。
沒想到,竟是冥冥中注定了,我嫁不進徐府。
10
熱鬧結束已經到了后半夜。
人群散去,我才開始覺得拘謹,婚房里皆是紅色的紗幔,龍鳳燭臺上的火苗微晃,那人換外袍的模樣影影綽綽。
「韶安,過來。」
我坐著沒動,警惕地看他。
過了會兒,他無奈地笑:「過來卸珠釵,你莫不是想戴著這一頭睡。」
磨磨蹭蹭地坐到了梳妝臺前,他動手替我卸下了鳳簪。
銅鏡里映著我的面容,男人一截細腰,在外袍里晃。
「看什麼呢?」
「沒什麼。」我眼神亂瞟。
「王爺。」我抿了抿唇,「……你睡哪兒?」
他卸下一只耳環,慢條斯理地放在梳妝臺上,曼聲:「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沉默,小聲叫了一句:「楚珩。」
「裝模作樣。」他拍了拍我的肩,讓我把另一只耳朵轉過去。
北疆前線戰場,他將我夾在胳膊下,從人群中硬是將我扛回去的時候。
——我齜牙咧嘴,沒大沒小地喊了他好多聲「楚珩」。
「楚珩,你放我下來!」
「楚珩,你憑什麼不讓我上戰場!」
「楚珩……」
故事快到終章,男主人公才終于有了名字。
珠釵褪下,楚珩摸了摸我的長發,轉身走去了側邊的軟榻。
「你睡吧。」
龍鳳燭通宵燃著,光影明明滅滅,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小聲喊他:「楚珩。」
「怎麼了?」
「你沒睡著啊。」
「嗯。」
「你為什麼說我眼光差?」
「……」
我翻了個身,正對著軟榻的楚珩,他平躺在上面,手搭在腹前,閉著眼睛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聞言他輕笑了一聲:
「你若不怕我,北疆就不會跑。」
這次輪到我沉默。
攝政王功勛卓越,卻非一般女兒家敢高攀。
爹娘心中的佳婿,是性情溫和,官職不高不低,事事以我為重的溫潤公子。
楚珩殺伐果決,官場關系詭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樣的人物,后半生或波瀾壯闊,或顛沛流離。
可是有一事,爹爹想錯了。
性情溫和者,頗多算計,事事以我為先,也不過是騙取侯府信任的手段。
虛無縹緲的承諾實不可信。
「楚珩,謝謝你。」
我頓一頓,決定還是先同他說清楚。
出嫁隨夫,世上風氣到底如此,古板的人家,連回娘家都要年年數著日子。
「侯府無子,姐姐是養女,已經嫁人,日后侯府的產業要我來打理,也會常常同侯府走動。」
至于百年之后,旁系的孩子若是有出息的,再行過繼之事。
攝政王家大業大,想來也瞧不上侯府這仨瓜倆棗,不會像徐庭那樣處心積慮想要占為己有,倒省了我防備的煩惱。
楚珩漫不經心地答:「你是侯府的女兒,打理家事、看望父母是應該的,想回去多久,就回去多久。王府人少,我娘在宮里,平日里操心的事情不多,你不必擔心。」
他繼續道:「韶安,且放心吧。」
我這才沉沉睡去。
11
再見到徐庭,是第二日回門。
楚珩攜著我的手,神采飛揚地向父親母親行禮。
父親連忙去扶,娘親還是懵的,一個幾十年的世家夫人,站在門口手都不知該往哪里放。
趁著父親和楚珩寒暄,娘親悄悄把我拉到了一旁。
「到底是怎麼回事,花轎竟抬到了攝政王府里,真是急死我了。」
我安撫娘親:「這樣不是很好嗎,攝政王難不成還比不上那個假山上掛著的男人?」
娘親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自然是好……娘親就是擔心,攝政王威嚴,你又是個倔性子。」
我心中一暖,他們自幼看著徐庭長大,婚前對他心存幻想,并不奇怪。
但我婚前改嫁,也實屬離經叛道,若非攝政王位高權重,又有皇帝和太皇太后保駕護航,少不了要被別人指指點點。
娘親雖怪我莽撞,卻并無半分指責,他們相信我,也支持我。
父親受不得寒,我們正要進門。
「韶安!」
徐庭在身后大喊。
見我回頭,他急急跑過來,顧不得旁人,仰頭看我,帶著幾分祈求:
「韶安,不要同我賭氣了,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我日后再也不會了。」
身旁的婢女好心提醒他:「我們姑娘早已同你退婚,如今已經是王妃了。」
徐庭篤定地看著我,眼珠一錯不錯。
「你唬得了我娘,卻唬不了我,你和攝政王無媒無聘,這婚宴作不得數!」
楚珩抓過了我的手,聲音從身后響起:
「誰說無媒無聘?王府的鴻雁、禮單、婚事皆在,你可要來查?」
小廝有眼力見地將托盤遞了上來。
徐庭不可置信地上前翻看。
我小聲問楚珩:「你是何時備的?」
他微微低下頭:「一年前。
」
見我愣怔,他又補了一句:「送是前日送來的,我不是同你說了,我有正式的拜帖,不是闖進府中的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