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就不行了。
上位者爭權奪位,牽連不少人家。
仙兒所在的那戶人家被抄家流放,仙兒也被捆著,去了苦寒的邊疆。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誰還會記得一個丫鬟的死活。
走到半路的時候,仙兒就因為姿色尚可,被拉了出去。
一頓凌辱后,又將氣息微弱的仙兒丟在了附近的亂葬崗。
最后記不清到底是山間的野狗啃食了她的尸骨,還是天上盤旋的禿鷲叼走了她。
總之,是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徐知讓聲音低低的:「亂葬崗就是仙兒的傷心地,她是萬萬不能和我一樣,隨便從那里撿個尸體回來的。」
「我知道我對不住你,當初打你的主意,是我心術不正是我鬼迷心竅,你若要報復,就報復在我身上好了。」
「仙兒她被困在畫里,是無法左右我的行為的,我能自由地進去,但她不能隨意地出來。是我上趕著找她,是我死皮賴臉,一切跟她無關。」
我挑挑揀揀,選了一根最趁手的竹子,拿起匕首開始削。
「那一開始呢,一開始不是你在破廟遇見她,她呼喚你,你才進去的嗎?」
提到這些,徐知讓神色莫名溫柔了些。
「那日我盤纏被偷,變賣了身上值錢的東西,才勉強買了點食物果腹。」
「宿在破廟的時候,仙兒以為我是進京趕考的書生,想和我說說話。她也只是嘗試著呼喚我一下,這麼些年,她見到人就會呼喚,這是第一次有了回應。」
「想來是我和她有緣有份吧!」
我拿竹子敲了一下他的頭:「我不想聽你們倆戀愛細節,我只想知道她把你叫進去以后都做了什麼。
」
徐知讓捂著頭:「能干什麼!她囑咐我用功讀書,考取功名,將來做個對黎民百姓有用的人!」
「知道我想用你做她的魂魄容器時,還逼我立誓,讓我以后都不許再有這種害人的念頭!」
「她是個好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點點頭。
「我知道,你把仙兒帶過來,我有話要跟她說。」
徐知讓很固執:「我不帶,萬一你不安好心呢!」
我頗為無語地看他一眼,單手掐了個訣,把仙兒召喚過來了。
15
有術法護體,仙兒的魂魄逐漸有了實體。
她朝著我盈盈一拜,語笑嫣然:「恩人,又見面了。」
我點點頭。
「許久未見,過得還好嗎?」
仙兒笑了:「很幸福,原來安穩和平的日子是如此幸福。」
一旁的徐知讓目瞪口呆:「你們......認識?」
認識。
當初是我把仙兒封印進畫里的。
那時我還年輕,對于術法的感悟尚不純熟。
師父讓我下山歷練,恰巧遇見了慘死的仙兒。
她魂魄破碎,四處飄蕩。
心愿未了,也無法送去輪回。
我試圖查看她的執念,幫她了結,卻因為她魂魄破碎的厲害,難以下手。
只好將她封印在畫里。
因著她生前的遭遇過于凄慘,我擔心她會生出怨念,危害人間。
便在畫上加固了幾道封印,在靜室里安放。
不知道何時,這幅畫忽然就丟了。
再打探到畫的消息,就是我在追查我草稿紙下落的時候。
我得知徐知讓同時集齊了這兩樣,擔心他別有用心,便化身為一個凡間女子前來探查。
沒有第一時間收走這幅畫,而是隱而不發,不過是想看看,仙兒如今怎麼樣了。
她是不是,依舊心存善意。
依舊不舍得,毀掉這個夜不閉戶民殷國富的人間。
我把方才用竹子編好的一節手臂推過去:「仙兒,當初我沒能做到的,如今我愿意補償給你。」
「我知道你的心愿大概率是已經了結了,但是,只要你想,我依舊可以為你塑一個身軀,讓你親眼去看看當初惦念的一切。」
「當然,如果你累了,我也可以送你入輪回。」
是我不好,當初手藝不精,遇事只知道鎮壓。
才造就了仙兒這麼多年在畫中的孤悶。
仙兒又是盈盈一拜:「那便勞煩恩人為仙兒塑一個強壯的身軀,我想成為一名醫師,游走人間。」
我專注地給仙兒塑體,徐知讓在一旁殷勤地給我削竹子。
嘴里絮絮叨叨:「你真的不處置我嗎?我當初差一點就要你的命了。」
我給他一個白眼:「你能不能對自己有一個準確的定位?」
徐知讓表情迷茫。
「我活了這幾百年了,要是連你都能輕易要我的命,我豈非太弱了些?」
徐知讓一開始就知道如何牽魂引魄,但是他遲遲沒有動手。
除了是仙兒從旁勸阻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可能不是很忍心。
當初確實是心術不正地想拿一個人的性命來換取另一個人的生存,但到底是下不去手。
他制造了一個錯誤的開始,好在,沒有繼續錯誤地執行。
塑完最后那雙眼睛,我轉身問徐知讓:「仙兒需要的,我已經準備好了,那麼你呢?」
你決定好,將來過什麼樣的人生了嗎?
徐知讓想了想,神情慎重:「其實我覺得,我就住在這具身體里,也未嘗不可。
」
「仙兒督促我功課許久,我卻只是略有寸進,當個教書先生尚可。」
「若說當侯爺,入廟堂,實是辜負了這偌大的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