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我爹會不斷來勸說我,但出乎意料地風平浪靜。
在船上半個月,他和沒事人一樣,從來不提這樁婚約,我也不敢問。
但想來他是同意的。
我樂得自在。
我和桃李站在船頭上,看著船一點點靠近揚州碼頭。
「姑娘!姑娘!是宋公子。」桃李興奮。
我看見了,宋庭禮扶著他母親站在碼頭,和我遙遙對上視線,頷首示意。
船停穩的一瞬間,我看到爹像陣風一樣越過我,站到了宋庭禮和他母親對面。
拍著宋庭禮的肩膀夸贊他。
我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邊,向宋庭禮的母親行了個禮喊了聲:「伯母。」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
宋庭禮和他母親來接我們歸家,我爹也理所應當地請他們母子二人去府上設宴款待。
而我操持著府中庶務,也跟著忙得頭腳倒懸。
邊忙邊向我爹使眼色:別忘記說退婚的事!
我爹也沖著我擠了擠眼睛,但我沒看懂是什麼意思。
5
席上我爹和宋庭禮的母親相互奉承。
我爹:「嫂子教子有方,庭禮年少有為啊!」
宋庭禮娘:「還得多謝宋兄弟拉我這不爭氣的兒子一把,他能有今日全靠宋兄弟啊!」
我爹:「哪里哪里。」
這兩人嘴里的話雖謙遜至極,但眼睛都笑得睜不開了。
我看著桌子上的水晶肘子,糖醋里脊,還有桃花酒,一邊吃一邊偷偷塞給身邊的桃李。
反正今天的主角不是我,這場面讓宋庭禮自己應付就行。
我看差不多飯局也到了尾聲,又看了眼桃李,小聲道:「吃飽了嗎?」
桃李也小聲回:「有點撐了。」
我揉了揉肚子,又喝了一口桃花酒:「我也有點撐了,我們走吧。
」
桃李連連點頭。
臨走之前又恭喜一遍宋庭禮高中,和宋庭禮母親道別,又向我爹使了使眼色:千萬別忘了退婚!
他又擠了擠眼,眼中的意味我看不懂。
算了,先去消食。
我帶著桃李風風火火地走了。
6
在院子里轉悠了小半個時辰,胃中飽脹的感覺才散去些許。
我算著時間,想著宋庭禮和他娘應該差不多走了。
得去見見我爹,問他到底說了沒有。
結果路上正好遇見宋庭禮。
「溫姑娘,我正想去找你。」他這麼說。
「找我?」我滿頭霧水。
「是,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心上人的?」
我明白了,來和我打探消息的,怕我干壞事?
我沒那閑工夫,只想多掙錢,然后找個相愛的人過幸福小日子。
然后我就說了:「那天你和你鄰居家那姑娘說話我看到了,嘴角都咧到這了。」
說完,我用手指順便夸張地指著他耳朵。
「你放心吧!我從前確實喜歡你,但你有心上人,我也就不強求了。」
哎,我這麼好的人,可惜他不喜歡我……我心里嘟囔著。
宋庭禮欲言又止,正巧他娘和我父親一同走了過來,兩人看起來面色平和。
我松了口氣,應是談妥了。
宋庭禮神色糾結,愉快又痛苦地跟著他娘回家了。
我同我爹目送:「爹,談妥了?」
「妥了,沒有你爹我辦不成的事。」
爹很高興,大手一揮給了我三千兩銀子,讓我出去玩。
我也高興,拿著錢笑得看不見眼睛,然后帶著桃李這個莊子上住幾天,那個莊子上玩幾天。
一個月沒著家,桃李都胖了一圈。
桃李手里還拿著那條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腿,啃得臉面油光,支支吾吾:「姑娘,我們也該回府了!」
我歪著頭想了一下,一個月了,確實該回家了。
然后就在桃李興高采烈的催促下回了家。
7
站在家門口,我看著大門上的紅綢陷入了沉思。
扭頭看著不敢和我對視的桃李:「我爹要續弦了。」
語氣篤定。
給了我銀子,還把我支出去,肯定是要背著我娶新媳婦。
想到這我的心里燃起熊熊怒火:「他瞞著我,不會是想娶城東頭李寡婦吧!我不同意!」
李寡婦是個寡居多年的夫人,貪財跋扈的名聲在揚州城遠揚。
我氣勢洶洶地帶著唯唯諾諾的桃李一腳踹開了我爹的房門,邊擼著袖子邊大喊:「你要續弦還想瞞著我……宋公子。」
宋庭禮和我爹并排站著,輕挑眉毛,帶了笑意。
倒是我爹,看到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然后我抬起胳膊,用袖子遮住臉,落荒而逃。
甚至都沒帶上身邊的桃李。
桃李追上我的時候我已經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喃喃自語:「我的名聲完了,桃李。」
要知道我在揚州一向以溫柔淡漠出名,竟然被當今狀元郎看到了我這兇狠模樣。
想到這我就悲從中來,氣憤不已。
雙手緊握成拳,怒砸了幾下枕頭:「這宋庭禮來祝賀我爹新婚快樂嗎?
「桃李,我爹要續弦了,我以后要失寵了。
「有后娘就有后爹啊!」
「姑娘……」桃李想插話,但被我打斷。
我是真的心里不舒服,沒心思說話,只能蒙起腦袋睡覺。
睡得還很沉。
這就導致我第二天被拽起來上妝的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直到我坐上了喜轎,透過紅蓋頭的縫隙看著我爹涕淚橫流。
所以,根本不是我爹要續弦,而是我嫁人。
那,我嫁的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