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稟報父皇,就去世了……沒人再記得這個親事了。」
我能猜到爹爹的想法。
他覺得,李承昀是可塑之才。
他若在世,便會扶他登儲君之位。
可惜,命運不由人。
我緩了片刻,問:「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李承昀苦笑:「你一門心思都在七弟身上,又被父皇賜了婚,我心里有苦說不出。」
「還有呢?這不是唯一一次見面吧?」
「還有一次,就在去年,你也是因為風寒太重,進了太醫院。我每日都去看你,隔著竹簾,問候你的病情……」
原來是他!
確有這麼一件事!
那時我風寒遲遲不好,高晟怕我死在高府不好交代,才帶我去太醫院。
我暫住太醫院幾日,總有一個少年,站在竹簾外,問我身體好些沒。
我當他是太醫院的小學徒,便一一作答。
少年會在簾外站很久。
還會跟我分享宮中趣事。
夕陽映出他瘦削的身影,蕭蕭如竹。
他跟我說很多話,鼓勵我好好吃藥。
他離開時,總會在簾子外,留一只雕刻的小兔子。
雕工拙劣,但我很喜歡。
高家人對我不上心,少年和兔子,成了我在太醫院里唯一的陪伴。
回高府后,我恢復了被圈禁的生活。
曾想給太醫院寫封信,感謝那位小郎中。
可被殘忍告知,太醫院里根本沒有十幾歲的學徒。
如此,便失了所有聯系。
兜兜轉轉,我終于還是找到了他。
同我一樣孤獨的他。
那一場隔簾對望,換來李承昀最后為我單刀赴死。
眼淚大顆大顆落下,被李承昀溫柔地擦拭。
他低下頭,認真地問:
「高熙堇,要做我的妻子嗎?」
20
我留宿在李承昀宮中。
度過十分愉悅的一夜。
李承昀這人,看似冷酷,實則在有些事上,格外溫柔。
他會低下頭,虔誠地親吻我,問我如何。
雪下了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晨,我要走了。
我很樂意成為他的妻子, 但我不想成為太子妃,更不想當皇后。
這是我深思熟慮后的答案。
李承昀有自己的責任。
雖然不舍, 但他尊重我的想法。
在給予我一切后,選擇放我離開。
沈姨已經收拾好行囊, 等在宮外。
我騎上一匹馬,用李承昀教我的騎術, 策馬奔騰。
京城與皇宮, 一旦放下,就成了眼中的風景。
我大笑著說:「看啊,京城, 也不過如此!」
忽然想起昨夜, 李承昀問我為什麼。
我說,如果成為太子妃, 就要一輩子待在宮中。
不過是放大后的高府罷了。
可是女子的一生, 絕不該被困于宅院——
而是在山野, 在湖泊。
在天下。
我還有太多風景沒看, 太多事沒做。
江南的花, 大漠的星。
天下如此之大。
我迎來了真正的自由。
-完-
后記
李承昀登基后, 遲遲沒有立后。
連個妃子都沒有。
更沒有開枝散葉的打算。
真是個古怪的皇帝。
可是,他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比之前更加繁榮。
尤其是, 他力排眾議, 開放女子科考為官的途徑。
與此同時, 江南沈氏在民間創辦多個慈善學堂。
專門給家境貧寒的女兒家, 提供念書機會。
朝野聯動, 選拔出了不少優秀女官。
李承昀從親族里選了個德才兼備的孩子,悉心教導, 培養成儲君。
每每有人問, 陛下為何不立后。
他總說:「朕有妻子,只是她不住在宮里。
」
「那她住哪?」
「住在這天下任何一個她想去的地方。」李承昀似乎想起某個人, 眼中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 「等她回京,或許,她會回京。」
「萬一, 她不回呢?」
「那我去找她。等太子能獨當一面了,我就去找她。」
提起那個人時, 他總說我,而不是朕。
時而有人見到過那位神秘的皇后。
她行色匆匆, 偶爾回京,在宮里住上幾日。
那幾日,天子便如沐春風,上朝時間都變晚了。
罷了,他總是嚴于律己, 偶爾偷一下懶, 大臣高興都來不及。
后來, 太子十六歲時,李承昀痛快地讓了位。
他迫不及待收拾好行囊,策馬出宮。
他已經三十多歲了, 卻仍然像個少年,懷里小心地捧著一只雕刻的兔子。
高熙堇就等在宮門口。
春風得意馬蹄疾。
他笑得如此開懷,奔向她。
-完-
鐵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