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清我的臉后,瞬間怔住,忙拉著我的手低問:「孩子,你可是元家后人?」
「太皇太后怎知道?」
她拉著我坐下,緩緩開口。
「你和元夫人年輕時,有八分相似。若是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女兒身。」
她說的元夫人,是前丞相元敬的夫人。
「我不是元相的女兒,他的女兒靈犀已經死了。」
太皇太后聽完,神色哀慟,好一晌沒說話。
「當年元夫人懷孕,肚子較常人大許多。可生下來時,卻只有一個女兒。你可知為何?」
我如實搖頭。
「有道士向先帝進讒言,說雙生子吉利,可煉化為丹藥,保長生不老。
「我悄悄給元家傳信,讓他們務必送走一個孩子。
「先帝一意孤行,我勸不住他。
「我愧對你們元家。」
先帝沉迷玄修,一心求道,為了長生不老,的確做得出拿人命煉丹的事。
難怪我和靈犀長得一模一樣。
難怪初見她時,莫名有種熟悉的親切感。
難怪她會處處幫我。
在我被罰禁食時,她偷偷為我藏食物。在我被教坊司副使鞭打時,她為我擋下鞭子。
初見她時,我便有疑惑。
只是那時阿姊和靈犀都極力否認,說我們的外貌只是巧合。
可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靈犀孤身入璇璣閣,一力擔起沉冤昭雪的重擔,不想讓我卷進仇恨之中,所以她直到死前才找上我。
她做的這些,我今日才明白緣由。
33
宮殿華麗空曠,好似一座吃人的囚籠。
囚住了太后的自由,也囚住了利欲熏心之人對權力的追逐。
太皇太后是心甘情愿被囚在宮中的,不愿跟我一起離開。
她食指蘸滿茶水,在桌上寫下幾個字。
【我要親自去城頭勸降。】
她還說皇宮守衛森嚴,她逃不了。
一旦消失了,前腳剛走,后腳就會被發現。
她交給我一個包袱,里面是一方帝王玉璽,以及一道敕書。
沒有帝王玉璽,趙王的登基大典就不算完整。
她又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汝安】二字小楷,是為即將及冠的紀堯取的字。
按禮制,字都是由長輩取的,也要由長輩親自加冠。
紀堯自幼沒了爹娘,如今唯一能為他取字加冠的人,便是太皇太后。
她讓我把紙條轉交給紀堯。
雖并未明說,我卻知曉她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
我還欲勸太皇太后,殿外忽然喧嘩起來。
聲音越來越近。
禁軍將宮殿圍得水泄不通,說是奉皇命前來抓刺客。
毫無疑問,他們要抓的刺客是我。
趙王故意放我進宮,是為了此刻甕中捉鱉。
危急時刻,太皇太后帶我走去內殿。
她轉動床頭的木機關,床下出現了一條地道。
地道通向宮外。
出皇宮已近傍晚,京城里的禁軍在四處抓奸細。
還未入夜,街上已經空無一人。
商鋪早早打烊,百姓關門閉戶,宛如一座死城。
我專挑偏僻的窄巷子走,小心避開禁軍,打算去義莊找青宇他們接頭。
可路過城東時,聽一隊巡邏的士兵說抓了幾名奸細,已經把他們吊在城樓上示威。
聽描述,正是青宇他們幾人。
我轉道往城東去。
那里是京城百官的聚集地。
也是躲避禁軍最好的地方。
34
一直等到半夜,城北德裕門的方向忽然有炮響。
攻城開始了。
大批禁軍被調往城門口應戰。
城內各個官邸的守衛,陸續被征去守城,相府的私兵也被調走大半。
我潛入賀蘭府時,賀蘭嵩蒙著眼,正和幾名小妾追逐嬉戲。
我的劍刃抵住他脖子時,他還不知情,以為是什麼新把戲。
「丞相大人,我來討債了。」
聽到我的聲音,他錯愕地摘下蒙眼的白紗,嚇得險些坐在地上,好似見到了鬼。
張開嗓子便喊:「來、來人!」
「救命,救命……」
我揮劍挑斷他的手腳筋。
他殺豬般的哀號聲,響徹云霄。
「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
賀蘭嵩唯唯諾諾地點頭。
我挾持他坐上相府的馬車,往城門口的方向趕去。
有賀蘭嵩做擋箭牌,城中的士兵果然不敢輕易動手。
我抓著賀蘭嵩頭發,一步一步上了城樓。
彼時太皇太后被趙王挾持,剛押上城頭勸降。
青宇他們也被綁上城樓,被迫跪在地上,滿身刀傷,已經奄奄一息。
太皇太后不忍地看著我。
好似在問我,為何不逃得遠遠的,非要來送死。
我將刀刃緊緊抵住賀蘭嵩的脖頸,和梁璟對峙。
「趙王殿下,放太后他們出城,我便放了你的丞相。」
梁璟沉默不答。
賀蘭嵩已經急紅了眼,哆哆嗦嗦地開口。
「殿、殿下,你可不能不管老臣的死活啊。
「您能坐上皇位,老臣可是出了不少力。
「老臣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鑒,您可一定要救我。」
梁璟微瞇著眸子,勾唇意味深長地笑了。
烈烈火光映照在他的黑眸里。
增添了幾分詭譎。
「丞相放心,等你死了,朕定會把你風光大葬,讓你配享太廟。」
說完,他招了招手。
一名士兵遞給他弓箭。
他拈弓搭箭,瞄準賀蘭嵩的心口。
放箭的同時,高聲喊話:「丞相大義,死于叛軍之手。」
「諸位將士,今日誰能取得叛軍首級,朕犒賞千金,官升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