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放手!!賤人!放手啊!!」
「這是我的,這是我找到的,你還我雞蛋,還我!」
林璨璨死死抱著一顆被擠破的蛋,任由王寅把她打得頭破血流也不松手。
沒想到當初我的話居然一語成讖。
后面零零散散游蕩著幾只喪尸。
王寅拉著她的手,使勁一踹,搶了食物就跑,林璨璨倒下的地方正好在喪尸腳下。
現在的喪尸已經進化了好幾輪,早已不是當初反應遲緩的時候了,我舉槍射擊,可也沒趕上,遠遠的,林璨璨的慘叫一聲弱過一聲。
喪尸被打死了,他口下的人也只剩了一口氣,我站在林璨璨身前,低頭看著她。
她臉毀了,看著我一個字也說不全,最后瞪著眼睛咽氣,眼角滑落的淚在她臉上沖刷出一片干凈的皮膚。
「林戚戚?」
王寅手里抱著那顆林璨璨用命換來的雞蛋,踉踉蹌蹌地過來,被我身邊的人拿槍抵在原地。
他指著自己:「是我啊,王寅,你忘了?」
我勾起嘴角:「怎麼會忘?我可是說過有一天要讓你跪在我腳下的。」
他一愣,諂媚地笑著:「好好好,不就是跪你嗎,我給你磕頭。」
說完他抱著我的鞋,使勁地撞在地上。
「你救救我,我不想被喪尸咬,你救救我,當初都是林璨璨這個賤人指使我欺負你的,不關我的事,我不想死。」
我突然覺得很可悲,冷笑了一聲:「王寅,當初你把我推進喪尸群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很害怕?」
他猛地抬頭,眼底滿是疑惑。
「那時候我也想你救救我,但你卻親手把我送進喪尸口中撕食,你知道有多痛嗎?」
王寅像看魔鬼一樣往后退,我看著他跑也不追,因為對面來了一群喪尸。
這里的和當初我死的地方真像,只不過這次我不用再忍受那種痛苦了。
我蹲下,身后是王寅的慘叫,我面前是林璨璨的尸體,我拿了一件衣服給她蓋上,等身后的聲音消失,吩咐其他人清理喪尸。
13.
云鎮的勢力范圍越擴越大,外界發現了個神奇的事,跟云鎮相鄰的獸人喪尸組織,只要云鎮往外擴散一點,他們就往后退十里,這個不成文的規矩持續了好多年。
直到蘆蘆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我也沒再見過鹿夭一次,他把我們的約定守得很好。
「林姨姨,你為什麼總喜歡站在高塔上嘆氣啊?」
我抱起地上的小蘿卜頭,徒手拿出一根棒棒糖:「因為姨姨不開心。」
「是不是有人不聽話惹姨姨生氣了?那咱們不給他糖吃,姨姨自己甜。」
說完,小家伙把糖塞到我嘴里。
「對了姨姨,這是我在門口撿到的,送你。」
她手里躺著一枚木頭刻的鹿角,上面還刻了一道閃電。
我嘴里甜得發膩,
卻又感覺澀得很。
-完-
番外——周藤篇
把情緒寄托在一個人身上是件愚蠢且可笑的事情。
在遇到林戚戚之前,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晚上,她穿著一條洗得泛白的裙子,點了十杯夜來香。
這款酒是我配的,在這家酒吧銷量最差,卻賣得最貴。
當時我很驚奇,除了我居然還有人喜歡這款酒。
我趴在圍欄上看熱鬧,結果她拿上打火機把十杯酒全點燃了,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原來,是沖著我來的。
她一開口就是一年后會迎來末世,還管我要錢。
要是平時,我早就讓人把她丟出去了,但看著她那雙黑漆漆的眼,我攆人的話在嘴里轉了幾圈最后還是沒說出來。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相信了她的鬼話,頂著家里老爺子的壓力把她帶到重軍區訓練,那段日子,外面都傳瘋了,說周家太子爺帶著個野丫頭滿世界胡鬧。
還說什麼,我被她迷了心。
就連我那幾個好兄弟都私下喊她嫂子。
有病。
我可是周藤,我永遠只會愛自己。
可是每次看到她為了變強遍體鱗傷我總會有一股無名火。
平時那麼聰明,這會兒怎麼就不知道回頭看看,只要她開口,我難道還護不住她嗎?
唉,算了,由她去吧。
我在她身后,總歸是出不了事的。
長達將近一年的相處,她和我越來越像。
我們出招的習慣動作和處事的手段如出一轍,很多時候連我自己都會恍惚,她是不是另外一個我。
對于這樣的變化,我很開心,以為這是屬于我們的默契。
可她好像不這麼想。
末世來臨之前,我提出讓她跟我去西北。
她拒絕了。
我知道,她有自己的計劃,即使說再多也改不了了。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沒有那麼了解她,或許就可以留下她了。
就像那只獸人一樣。
他總是能讓小戚戚做出無數個例外,即使他殺了人,破壞了基地,小戚戚也沒忍下心殺他。
我從云鎮走的那天再次提出讓她跟我走,沒有絲毫意外,又被拒絕了。
她說她在我心里永遠不會是最重要的一個。
可她連試都不試,又怎麼知道我心里怎麼想的呢?
從前對她,我總保留一分,或許,一開始我就錯了。
回到西北后,我專心建設自己的聯盟,末世開始的第五年,生活漸漸穩定了,家里的老頭老太太又開始操心我的終生大事,偏偏老頭進化出的異能狠狠壓我一頭,我每次逃避話題都要被他收拾一頓。
還不能還手。
真是頭疼。
因為末世,人類數量驟減,繁衍生息的重擔落在每個人身上,身為聯盟領導人,我被第一個拉出去打樣了。
可與死神擦肩而過之后留下來的人,觀念變了不少,無論你職位多高,皆以強者為尊。
我總不能去相親時把人揍一頓吧?
而且現在大家,要麼是和打喪尸途中認識的生死伙伴在一起,要麼就都不想找伴侶,相親的人少之又少。
老頭想了個餿主意,他把我末世前的所為和愛好廣而告之,這倒是吸引了不少女孩兒來。
可那些妹子都不是沖我來的。
她們的目的是八卦我之前和云鎮領主的二三事,只要一提到戚戚,那雙眼放光的,我覺得我再多說兩句,人才就要都流失到戚戚那兒了。
唉,相親好難。
各大領地的建設基本上都穩定了,大家決定湊在一塊兒開個會,地點選在流民中轉站,我提前到了半天,正巧遇見一隊人馬被喪尸圍攻。
我過去幫忙,三兩下把喪失解決后,回頭卻對上一雙嫌棄至極的眸子。
她一雙杏眼瞪著我:“喂,你知不知道我找這些喪尸花了很大功夫的,晶核都被你打壞了,你賠我!”
我不明白,轉身要走。
她拽著我的胳膊,釋放出木藤把我倆栓得死死的。
“你等我收拾好殘局再算這些值多少錢。”
她拉著我碎碎念:“我是西南的領主,你哪家的?嘶,看你樣子應該是西北的吧,聽說你們家領主是個扣貨,他能幫你賠錢不?”
我滿臉黑線,把她的木藤凍成冰震碎后:“我就是那個扣貨。”
她眼睛真的好大。
“扣貨也不能賴賬!震碎的木藤也要賠錢。”
“什麼?”
“我用異能要吃飯才有力氣的嘛,這哪哪兒都是錢啊。”
我:“……”
早就聽說西南領主精打細算,是出了名的算盤精,我真是眼瘸才會插手她的事。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日子里,我一閉眼就是她的嘰嘰喳喳,都快神經衰弱了。
后來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現在我床邊:“欸,有沒有興趣合并兩個基地?”
“沒有。”
她賊笑:“晚了,周老爺子拿你打賭輸給我了。”
老頭,你是多怕我賣不出去?
番外——鹿夭篇
你們聽過狼孩或雞孩嗎?我比他們幸運的一點在于我被拋棄的時候已經有記憶了,所以我會說話,看起來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記得那個女人把我扔掉的時候,她掐著我的胳膊,雙目猩紅:“永遠別回來了,不要回來了!!”
其實她把我丟了我挺高興的,至少不用每天被關在陰潮黑暗的籠子里,看著她帶不同的男人回來,然后聽著她被打的慘叫。
在森林里的生活很難,這兒蚊蟲是常客,野獸也不少,能在這兒活下來,我自己都覺得神奇。
從小和各種動物搶吃的教會了我一個道理:想要的東西只能靠自己去爭,爭不過,那就毀了,誰也別想得到。
末世來臨前不久,我無意間認識了個人,他駐守著森林外的軍火,發現我后,他把我帶出去在他們的駐扎地待了三天。
有一晚,他帶我去床上睡覺,但床卻被人惡意潑濕了,他說:“要讓我發現是誰弄的,老子一槍崩了他!”
后來,我把那個人找到,打暈了拖到林子里,他給我吃的,我總得幫他點什麼。
然后,他們發現人少了就開始到處找,我帶著他走到丟那個人的地方。
他看著滿地殘肢和鮮血,瞳孔猛縮:“這是什麼?”
“打濕你床的人啊,你不是說想他死嗎?我沒有槍,但這樣效果也是一樣的,對吧?”
他臉色特別不好,看我的眼神和森林里的動物一樣,是恐懼。
我不明白,我明明幫了他。
他拿槍指著我說讓我去自首,我抬腿靠近他,他開槍了,子彈劃破我的臉頰,一陣痛意頓時爬上神經。
我如受驚的鳥,本能地奔跑著逃離。
在森林里生活了太久,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所以我后來又偷偷回去觀察過。
我發現來了個新人,他說話總是怯生生的,一犯錯,只要扮可憐大家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把他的樣子學了個九成,我想這樣他們就會原諒我了吧?
當我想回去找他們時,卻聽到他們在屋里說我攻擊性太強,已經完全脫離人類生活了,找到我立刻麻醉,如果反抗直接擊斃。
我不想死。
我在森林里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實在是太餓了,有一只鹿在河邊喝水,我磨了磨牙,撲上去一口咬住它的脖子。
久違的腥甜灌入口腔,我正酣暢淋漓的享受著美食,天空突然砰砰砰落下冰溜子,我被砸暈了。
再醒來,我頭上長了對鹿角,整個森林白茫茫的,一片死寂。
駐地那邊傳來幾聲槍響,我悄悄過去,看到的是滿地的尸體,他們的姿態很可怕,已經不是人了。
開槍的是個女人,她身手特別好,長得也很好看,她告訴我末世開始了,我進化成了獸人。
我的第一反應是,在末世我是不是不算異類了?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把之前學的扮可憐用在她身上了,我想這樣,她就不嫌棄我了。
她這個人看著冷,其實很善良。
我能感覺到,她和我一樣,是被傷害過的,跟在她身邊我很舒服。
我們去了她的家鄉云鎮,在這里,我們遇到了第三個人。
他叫羊仔,是個傻子。
戚戚姐讓他帶我們找其他人,他居然敢拒絕,如果不是戚戚姐在,我能立馬把他電糊。
我趁戚戚姐不注意對他使用了那只鹿的異能,讓他從內心恐懼我,威逼利誘之下他終于帶我們去找人了。
我原本以為這只是讓戚戚姐開心的法子,后來才發現,戚戚姐是想照顧這些人。
那怎麼行?她只能是我的。
所以她要去找人的時候,我說“好”。
把他們全部找出來,然后弄死。
但她說過,異能不可以對著同類,我不想她生氣,所以我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讓云鎮的人害怕我,讓他們認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來和我爭。
可周藤來了。
他跟云鎮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看戚戚姐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
他來之后,不管我怎麼撒嬌怎麼扮可憐戚戚姐都不像從前那樣了。
那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在戚戚姐說要跟他去西北的時候爆發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把所有人全部清理掉,只剩我和她。
可當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所有的暴戾一掃而空,我怕她傷害自己,也知道我傷了她的心。
自斷一臂后,我遵守和她的約定退出十里。
我在十里外守了三個月,最后幾只獸人找到我,說要建立一個庇佑獸人的地方。
在亂世之中尋求安寧,這不就是戚戚姐的心愿嗎?
我沒什麼追求,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既然這樣那我就幫她建立一個盛世吧。
獸人之中能者眾多,他們比一般異能者嗜血,所以在獸人的國度從來都是弱肉強食,我記不清從血海里爬出來多少次才震懾住這些人,我只知道我也有能力保護她了。
統領獸人和喪尸的日子里,我終于明白戚戚姐口中的責任是什麼,也再沒有視人命為螻蟻。
云鎮勢力范圍不斷擴大,我帶著大家一退再退,他們不是沒有微言,卻都被我強勢壓下去了。
我很想戚戚姐。
但是我得聽她的話。
我悄悄做了些小玩意兒,讓手下人放在云鎮門口,也不知道她收到沒有。
我又在樹上躺著刻鹿角的時候,手下一臉憋屈的跑來:“老大,林小姐又往外擴大范圍了。”
我頭也沒抬:“哦,那咱們再往后退。”
“可是老大,再往后就是別人的領地了,現在大家都是兩人一張床,咱們實力最強為什麼要這麼憋屈?”
我撐著下巴:“你說咱們獸人身體那麼好,也不一定要睡床哈,要不我們搬去山……”
“老大,我覺得咱們還能再退。”
“嗯,去吧。”
他剛走,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說你……”
我抬頭,愣住了。
樹影斑駁,底下的人皮膚黑了些,瘦了不少,我看著她,她不自在的撇過臉。
“怎麼?幾年不見認不出我了?”
我直直盯著她,也不說話。
她眉頭輕皺:“不歡迎我?”
我手里攥著刻了一半的鹿角,連呼吸都不敢。
“不說話,我走了。”
幾乎是本能反應,我從樹上跳下,一把攬住她,她身上還是那麼好聞。
“……戚戚姐。”
她眨眨有些泛紅的眼睛,捏住我的耳朵:“你天天給我送那些木頭就不知道自己回來看看我?”
“我怕你生氣。”
“生個屁氣,我每次往你這兒進一寸你就往后退一分,是不是我不來你真的一輩子不見我?!不知道我不想你退啊!”
她話音一頓,抿抿唇,撇頭。
“你……你說不想我退?”
“我沒有。”
“你不生氣了?”
她很小聲的從鼻腔里發出一個“嗯”,這個字落在我心里卻濺起千層浪。
戚戚姐說,是云鎮的人讓她來的。
當年的事大家都釋懷了,這些年看著她一個人為云鎮里里外外拼搏,看著她總是在高塔上嘆息,看著她總是習慣性的叫我名字,所有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底。
我知道戚戚姐很煎熬,她過不了心里那關,在沒有得到大家原諒之前她不敢提我。
我握住她的手,時隔多年又一次踏進云鎮地界。
記憶里的面孔一張張重合,他們有的頭上長了白發,有的家庭美滿。
我所有的忐忑在看到他們的笑容時,全部化為烏有。
我和戚戚姐代表兩個基地去參加大會,又遇見了周藤。
他身邊多了個嬌俏的女孩兒,臉上雖然不耐煩,但還是任由女孩兒拉著手。
看到我們,他居然臉紅了,推了推女孩的手見推不動,又一臉無奈的作罷。
末世的冰雪天里緩緩透出一縷陽光,它蜿蜒而下輕撫著這片大地,剛冒頭的綠芽抖了抖身子,似乎是在告訴我們:
世界很溫柔,大家也都好。
-完-
景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