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話說的有些違心,如今永國混亂,敵國使團在這里,是最不安全的。
蕭梧看了我一眼,靜靜接過茶,一口喝盡。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卻發現蕭梧靜靜的望著我,燭火忽明忽暗,照在他那雙琥珀眸子上,顯得格外透亮。
「阿櫻,你要照顧好自己。」
他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我忽的一愣,發現他的神志清醒,下意識的去看茶杯。
就在這時,我感覺肩后忽然被人用力打了一下,接著便是兩眼一黑,暈倒在了誰的懷抱中。
再醒來時,我已經在一個大箱子中,外面是倉促混亂的腳步聲,我想拍打箱子,但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阿櫻,你要好好保重,昭王叔已經接到我的消息,在邊關等候,阿櫻......」
他頓了一下,卻止住了話頭。
此時我醒過神來,直到他是要把我送走,心底急得不行,拼命的去推箱子,所幸,箱子有縫隙,能讓我看清外面。
我看到蕭梧翻身上了馬,重重的的抽動了一下韁繩,便頭也不回的向前去,而我在箱子里,借著那條細小的縫隙,看著馬蹄揚起的滾滾塵煙。
我立刻嘶啞著聲音喊道:「蕭梧!你要早些回來!」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他回過頭看著我笑了笑,然后說了聲:「好。」
他的身影映著一點點落下的夕陽,化作一個小黑點,最后漸漸消失,好像消散的云霧一般。
這時的我并不知道,這一別,竟是許多年。
10
我終究還是回到了祈朝。
回宮不久,我便被關在了慈康宮。
美其名曰,太后病重,需要靜養。
我并沒有質問皇帝和皇后,雖然回來一路上都在想象,見到他們會多麼憤怒,又會如何質問,問他們為何要送我去死。
可是真的見到了,我也是只是垂下眼睛,沉默無言。
既然清楚,問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蕭定權護送我回來,一路上都在盯著我的眼睛看,時而充滿希望,時而又變得落寞冰冷。
他問我姑姑的事,也問我為什麼會叫他定兒,我一概不答。
姑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她有她的天地,我便會好好守著。
我的無聲抵抗大約是惹惱了蕭定權,他好幾次都想掐死我,眼神跟一條毒蛇沒有兩樣,但終究沒有下去手。
永國和大祈最終歸于和平,卻不是因為談判。
而是因為,大祈太子在永國做了質子。
紅蓮打探消息回來,我的心幾乎掉入冰窖,指甲將手指扣出血來。
我忽然想起,阿梧臨走時的那聲阿櫻,他將未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我喊著要他早些回來,他也只說了一聲。
「好。」
原來他早就知道。
大約從他不顧君命,追出都城的那一天,他就已經想好了。
我只恨自己蠢,若是姑姑在,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從前我是宮里最天真爛漫的太后,似乎在整個皇宮都可以橫著走,總想著今日吃什麼,明日如何跟阿梧作對,以及和小宮女們一塊裁花紙,捉迷藏。
如今才明白,我只不過被身邊人護著,遮住了雙眼。
蕭定權經常來慈康宮,沒人敢攔。
如今他從邊關回來,朝堂上幾乎是為他獨尊,皇帝成了個擺設。
這些年,人人都知祈朝攝政王蕭定權,而不知天子。
所有違背他的人,第二天便會橫尸街頭。
聽說上個月吏部尚書的女眷在宴會上議論,說攝政王出身低賤,母親不過是個花船歌女,被先帝意外寵幸。
他母親生下他就被賜死了,一生無名無分。
當天夜里,吏部尚書家里所有的女眷,包括做雜役的老媽子,全都被殺了。
傳言是家里遭了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就是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竟然會虔誠的跪在我的腳下,將頭伏在我的膝蓋上,輕輕訴說。
「師傅,您說過以后想云游各國,快意江湖,如今四國和平,您可以安穩的去實現愿望了,定兒做到了,您高興嗎?」
蕭定權殺人如麻,他不擇手段的促使各國和平,卻視人命為草芥。
這看起來很矛盾,但我知道,他要的只是一個結果,過程他并不在意。
他的聲音溫柔似水,我僵著身子,最終嗯了一聲。
以前反抗過,反而險些被他掐死。
去年除夕,我意外收到了來自安國的信,夾在安國送于祈朝太后的禮物中。
他筆跡依舊,信中也說一切安好,我握著紅蓮的手,開心的笑。
就是這個時候,蕭定權出現了。
他猶如一個鬼魅般出現,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緊緊捏著我的下巴,我只聽見一聲清脆的響動,下巴已經痛的麻木了。
「不要再露出這種傻笑,不像她。」
黑暗中,他冷冷的警告。
次日,紅蓮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在慈康宮。
她一直忠心,我被困在慈康宮,她便一心替我打探阿梧的消息,給我灰暗的生活添著不多的光亮。
自此的十一年里,我沒再笑過一次。
我開始學著姑姑的樣子,冷靜沉著的待人待事,并且在蕭定權又一次來犯病時,抬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語氣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