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十幾年以后第一次被打,也是生平第一次受到這樣的羞辱。
有個嬤嬤冷笑道:「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呢?不妨告訴你,皇上就是要把你送給永國那個五十歲的老頭子,你就等著老死永國吧太后。」
我嘴里被塞了棉布,臉被按在桌子上,硌得生疼,嗚咽的哭著。
皇后臨走時的眼淚,皇帝的許諾,這麼多年的呵護,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騙我!
我忽然想起姑姑說的話。
「阿櫻,姑姑不能護你一輩子,你得自己明白,要記得姑姑說的話,保護好自己。」
可她不在這里,沒有人能護著我。
我心下一冷,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拔下頭上的金簪,正刺中那個嬤嬤的肩膀,她嚎叫著松開我。
我立刻退到角落,將膽怯深深藏下,冷冷的注視著周圍的幾人,雙手舉著金簪,時刻警惕著危險。
一時間人都嚇得退開,那嬤嬤齜牙咧嘴的捂著流血的傷口,不可思議的瞪著我:「太后,你瘋了!」
我也顧不得害怕了,一邊舉著金簪,一邊退到門口,為自己找退路。
然而剛打開門,卻有一只大手緊緊的掐住我的脖子。
身后的人跪倒在地:「參見昭王殿下。」
我抬起頭,正對上一張冷淡如冰的臉,帶著戰場中人的殺伐之氣。
他原本神情是厭惡的,見到我的那一瞬間,忽然眼睛一亮,陰翳似乎被一掃而空。
「師傅。」
他輕聲開口,而我僵在了原地。
8
蕭定權跪在地上,拿著毛巾小心翼翼為我擦拭著臉上的,以及手上的血。
「師傅,你終于回來了。」
他的神情溫柔的有些詭異,讓我心底有些發毛,好像剛剛冷漠下令處死房間內所有人的不是他。
他認錯人了。
某一刻我忽然就想起了姑姑說過的那個徒弟,似乎是叫做定兒,而我的眉眼,很像姑姑。
我心中燃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是這樣,那麼此時此刻,也只有蕭定權能救我。
「定兒。」我試探著叫出了聲,跪著的人身軀忽的一僵,一股欣喜激動從他的眼里浮現。
他忽然抱住了我的腿,將頭靠在我的膝蓋邊,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師傅,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不會拋下定兒不管的......」
他的語氣高興的像個孩子。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外急促敲門:「王爺,太子殿下闖進來了!」
我心中一驚,蕭梧怎麼會出現在邊關?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蕭定權忽的站起了身,似乎又恢復了冰冷,他徑直走到門口,還沒等那侍衛再開口,竟然一刀劃破了他的喉嚨。
「你該死。」
而蕭梧也在這個時候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滿頭大汗,見到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的雙眼泛紅,眼底也是烏青一片,顯然好幾晚都沒有睡好。
使團出發已經一個月,他卻能這麼快追上來,定是日夜兼程的趕路。
「阿櫻,你沒事吧!」
少年熟悉的身影,讓我鼻尖一酸。
我后來才知道蕭梧用刀抵著脖子,才逼迫守城將領開了城門,奔赴邊關。
蕭定權冷冷的在高位上坐下,睥睨著蕭梧,完全沒有給太子行禮的意思。
我知道近年來蕭定權在朝堂上說一不二,連陛下他都不在意,更何況是一個僅僅十五歲的太子。
「太子這是要做什麼?」
蕭梧將我拽到身后,抬頭堅定的對上蕭定權冰冷的眼神。
「太后千金之尊,若是為了和平,將我大祈太后送去和親,怕是要被天下人恥笑。」
蕭定權隨意的捏著茶盞,在手中把玩。
「只要兩國和平,本王倒是不在意什麼名聲。」
蕭梧輕笑道:「昭王叔,若是為了和平,法子多的是,何須一國太后屈尊?」
「本宮愿自赴永國,促成兩國議和。」
我心中大驚,急切的扯了扯蕭梧的袖子:「這怎麼行?」
蕭梧轉過頭,沖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安心。
蕭定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蕭梧,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良久,吐出幾個字:「自然可以。」
「我不同意!」我從蕭梧的身后走出來,直直的看向蕭定權,再一次強調。
「哀家不同意,哀家要同太子一起去永國,為兩國議和。」
我很少用這樣的自稱,但如今情勢,我的身份無用,但也是我唯一的用處。
蕭梧臉色一沉:「阿櫻,你不要胡鬧,永國......」
「放肆!」我冷聲打斷他的話,語氣堅定:「蕭梧,哀家是你的長輩,使團上下由我做主,和親與否,也由哀家說了算。」
蕭定權沒說話,只是眸色深深的看著我,仿佛在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最終點了頭。
我猜他應該會答應的,不為別的,只為我和姑姑相似的容貌。
使團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蕭梧騎馬走在最前頭,沉著一張冷臉,不愿同我講話。
他總是和小時候一樣,脾氣倔強,別扭的很。
記得幾年前的七夕,我搶了他身上的荷包,后來又不小心丟進了池塘,他氣得一個月沒理我。
就是那樣的壞脾氣,也虧得他遇見我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皇祖母。
幾日后驛館整休,我找遍整個使團都不見蕭梧的蹤影,最后在湖邊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