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人不知內情看個熱鬧,可太監和宮女們卻是什麼都知道的,尤其是瀲滟宮中知道玫瑰脂被棄用后慧貴妃才有孕的人。
我一直留意著瀲滟宮中的動靜,在那之后不久,慧貴妃身邊的一個心腹宮女出了宮。
我猜測應是將玫瑰脂送出去另找醫師查辨。
可之后卻再未見瀲滟宮有任何動作。
按照慧貴妃的性子,若知道玫瑰脂中有麝香,定是要有人為此事掉腦袋。
可現在卻悄無聲息。
「是丞相。」曹貴人寫著字,抬頭看了我一眼,低聲道。
「主子?」我不明所以,訝然道。
「慧貴妃并不知道玫瑰脂中有麝香。丞相太了解自己慧貴妃的脾性,現在最要緊是讓她生下皇嗣。」曹貴人解釋道。
「以后不要再往瀲滟宮跑了,那不是好地方。」
「需要奴婢做什麼?」我埋著頭問道。
我急切的想要幫她。
可這些天我跑來跑去,看起來都是白做功夫。
「慧貴妃用玫瑰脂多年,這孩子,她保不住。你若閑得發慌,這兒有本《地理志》你讀讀,以后用得到。」
接過《地理志》,我黯然退下。
書中的名山大川,這輩子怕是都沒有機會親眼去看的,讀這本書,于我有何用呢?
她世事洞明,我又有何用呢?
13.
果真如她所料。
慧貴妃自有孕后,血一直淋漓不盡。最近幾日,更是常有腹痛,出血如水涌一般。
太醫數次診斷,都含混不清。
直到胎囊隨著血水一道涌出。
哪怕相隔甚遠,我都聽得到慧貴妃近乎絕望的哭聲。
「主子。」
曹貴人征征望著門外,眼里滿是淚。
「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她愛極了。
」曹貴人垂下頭,指尖抹去滑落的淚滴:「瞧我,竟被她惹得也心里難過。」
「主子心善。」
我應了一聲,才發覺自己也啞了聲音。
不是心疼慧貴妃,是為她剛才眼中隱晦卻深入骨髓的痛。
14.
那之后,曹貴人出奇的忙碌。
每日都在整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吩咐我去弄一身宮女的服飾。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能她吩咐什麼便做什麼。
直到她遞給我一個小小的包袱。
「怕死嗎?」她問我。
「為主子,肝腦涂地。」我躬身道。
「很好。」她笑:「這包袱里有一張紙條,待會聽我的吩咐,照著紙條上的去做,能不能活著,就看你自己了。」
她從桌上端起食盤:「走吧,我們也該去看望慧貴妃了。」
我看向食盤上放著的燉碗,今日她并未吩咐底下人做任何燉羹,怎麼會突然有湯碗。
「主子,奴婢端著吧。」我伸出手。
「不必。你手穩當,還是我來。」她道。
我跟在她身后,不敢做聲。
手穩當,第一次被嫌棄了。看來這碗湯,不是用來喝的。
直走到瀲滟宮門口,她身子一趔趄,從碗中潑灑出一些湯水。
「主子當心。」
「離我遠些。」曹貴人斥道。
我退后幾步,意識到她是有意為之。
待進了瀲滟宮,進門時她又佯做被絆了一下,灑出來一些在門檻和門框上。
「在門外候著。」她道。
我站在門口,隱隱約約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到片刻,瀲滟宮中其他宮人都盡數退了出來。
那之后也不知她們說了什麼,只聽得慧貴妃乍然一聲痛呼:「不可能!皇上他不可能那樣對我!」
緊接著門內便傳來什麼東西砸碎的聲音。
「娘娘。」
慧貴妃身邊的宮人推門,卻發現門從里面反鎖了起來。
她們立刻有些慌了,急著想開門。
「娘娘饒命!」
曹貴人聲音低切。
聽到曹貴人的呼救聲,她們手下的動作慢了下來。
我卻是急了。
「主子!」我將她們推開,趁著她們不防備將包袱外層夾著的紙條抽出來看了一眼。
「趁亂,出宮。」
上面只有四個字。
出宮?
我拼力撞門,心中隱隱生了不詳的感覺。
「主子!」我大喊:「快開門!來人快開門!」
門內聲音不斷,片刻后一股煙火味從門窗縫隙中鉆出,透過窗隱約可見房內升騰起越來越明的亮光。
「不好,起火了!」
我霎時想起剛才那股奇怪的味道,是芝麻油。
不,不止。
曹貴人先前讓我尋過純度極好的火石,并研磨成粉。
她當著我的面試過,那粉末極其易燃,稍做摩擦便會點起星火。
那芝麻油里怕是還混著火石粉!
「撞,撞門!」
我顧不得其他,只知道她怕是要與慧貴妃同歸于盡!
待門撞開,熱浪卷著濃煙翻涌而出。
霎時,院內和門口被曹貴人潑灑過湯羹的地方緊跟著騰起數道火苗。
「主子!」
我沖進去,發現她就倒在門邊,衣服上的火快要將她吞噬。
將早已浸透了水的外衣蓋在她身上,這才勉強熄了火。
其他宮人急忙沖進去尋慧貴妃。
「主子!」
她勉強睜開眼:「包袱!」
我打開包袱,這才看到里面竟裝著那件我尋來的宮女服。
「給我換上,我們趁亂走。」
「是。」
她身上原先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模樣,我無法想象衣服下面的身體已經被灼燒成什麼慘狀,能做的就只有盡可能緩慢的將這件宮女服套在外面。
整個瀲滟宮,很快成為一片火海,宮人們將慧貴妃抬出去后,越來越多的太監提著水桶和水盆趕來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