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藥材都記錄在案,尤其是這些,更有專人每日查驗,若是少了差了,立時三刻后宮就能翻天。
不過我們這些奴才們有自己的路子。
雖然難,可只要肯花銀子,哪怕是皇上今晚上吃的珍饈佳肴,也能弄到。
我花了不少銀子,買藥的錢只是一點,剩下的是買人命。
宮人口中的承諾并不能信,一頓打甚至幾句話就能瓦解。
我們,是沒有氣節的。
有骨氣的宮人大多也活不長久。
所以想辦掉腦袋的事,就得有人死。
不然一旦出了紕漏,死的人更多。
都是血買的教訓。
這次花了三百兩銀子。
那個小太監父母染病,問他要二百兩銀子。
他手腳笨,在宮里待了三年也沒什麼長進,還三天兩頭被主子訓斥,最近剛被打發去刷糞桶。
刷糞桶啊,那孩子刷了三天就吐了三天。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抱著家里的來信哭。
我給了他三百兩,他就跪下磕頭說命都給我。
我說,你的命不是給我,而是給了吃人的后宮,給了那些主子們。
還有一句我沒說出來,他的命是還給了問他要二百兩銀子的爹娘。
我把煮好的湯藥端給貴人,她一飲而盡。
三百兩銀子和一條人命,沒有浪費一丁點。
「花了不少吧。」她問我。
我搖搖頭:「能為主子分憂是奴婢的福氣。」
她笑:「好,隨我去向慧貴妃和皇后處請安。」
6.
曹貴人竟敢討慧貴妃的賞。
我在旁聽到曹貴人說想要那盒胭脂的時候,心都漏跳了一拍。
慧貴妃的臉色,肉眼可見暗了。
「胭脂?」慧貴妃抬手:「幾百斤的玫瑰花選出來幾斤的瓣兒,再把它們搗攆成漿液過濾,才得這一盒胭脂。
要說也算不得多金貴的東西,可,憑你也配?」
我忙不迭跪下:「貴妃娘娘恕罪,曹貴人不知那是皇上特賜給娘娘的玫瑰脂,只覺得胭脂美艷,可她哪里知道不是胭脂如何難得,而是娘娘絕色,貴人涂了只是東施效顰罷了。」
慧貴妃面色稍緩,看向曹貴人。
「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從前我只當是戲言,今日見了娘娘才明白,當真如此。」曹貴人道。
我松了口氣,讀過書的到底不一樣,同樣的話,她說著便好聽。
慧貴妃眼中有了笑意。
曹貴人:「娘娘,我入宮前曾遇到過一位老道。他說我面有喜色,應不日會遇一位命格極貴重的女子。我本以為他不過是個江湖騙子,可今日見娘娘喜用玫瑰脂才想起來。」
說著她從懷中取出一個褐色荷包:「娘娘請看。」
荷包中有一卷褶皺明顯的紙條,曹貴人將紙條攤開遞給慧貴妃:「他說這位貴人前世為救一白鳥斬斷了玫瑰荊棘,是以與玫瑰有前怨在身,若常用玫瑰便易傷子嗣。他見我不信,還說那白鳥本是鳳族后裔,為報恩在她身上留了一朱紅印記,形如鳳翼。印記所在,就寫在紙條上。」
「放肆!」慧貴妃斥道,可右手卻朝腰間方向輕探了一下。
我跪在一旁,冷汗早就浸透了衣服。
曹貴人口中說的老道我不知真假,可鳳凰、前世之類的言說在她寫的本子里卻是常見。
平常聽個熱鬧倒不覺得有什麼,可將街頭道士說得唬人話如此當真,屬實是不像曹貴人所為。
可曹貴人言之鑿鑿,說到胎記時慧貴妃的反應又著實讓人在意。
「娘娘身上并無印記嗎?」曹貴人唏噓道:「那老道竟真是個騙子。」
說罷,她跪在地上:「我口無遮攔沖撞了娘娘,請娘娘責罰。」
我重重叩頭:「貴人她只是想為娘娘分憂,并非有意沖撞娘娘。那老道妄議后宮,奴婢定將他找出來亂棍打死!請娘娘息怒,莫要傷了身子。」
我面上雖是在為貴人求情,可實際上卻是有意試探慧貴妃。
剛才她摸向后腰的動作雖細微,可恐怕正被那張紙條言中,后腰處有一朱紅胎記。
慧貴妃求子成狂,哪怕是一點希望應也不會放過。
「怪力亂神之說,豈能輕信。」慧貴妃將紙撕碎了扔進香爐中:「念在你還算坦誠的份上,今日便就此罷了,也莫要去尋什麼麻煩,不過是為賺些糊口的平民百姓罷了。」
「娘娘寬厚!」曹貴人謝恩。
我跟著跪在貴人身后叩謝。
臨走之時,慧貴妃說既為了這盒玫瑰脂捏出來許多謊,便將它送了曹貴人,免得再生事。
直到出了慧貴妃的瀲滟宮,我冷汗才落。
千叮嚀萬囑咐入皇后宮中,切切別再貪要任何,想要什麼胭脂水粉首飾盡管吩咐我。
曹貴人朝我狡黠一笑:「這盒玫瑰脂,你可尋不到。」
直到回了小院,四下無人后她從懷里掏出玫瑰脂:「有了它,以后便不必再尋避子藥了。」
我打了個激靈,看向曹貴人:「主子慎言。」
「慧貴妃恩寵最盛,卻從未有過孩子,本就蹊蹺。我對氣味極其敏感,剛才一見到慧貴妃便察覺到她用的胭脂有異。仔細分辨后確認無疑那胭脂里有麝香。」曹貴人道。
我驚異于曹貴人的嗅覺,可讓我最奇怪的還是她剛才的那一套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