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這三本書,我沒同意書商說的銀子。
之前那本賣的好,我有心留意了,不過短短時日,書商至少已經賺了幾百兩。
我要書商分利出來,一月算一次。
書商起初是不愿的,尤其是我提出五五分成,讓他直喊不賺錢。
可若真不賺錢,以商人逐利的本性,他斷不會與我反復拉扯。
我將此事說與曹貴人聽時,她很是贊賞,夸我有做生意的頭腦,還說今后得利她與我二八分成,我二她八。
雖聽起來我得的少,可細算下來,我只是跑跑腿,動動嘴皮子,卻平白分了兩成的利。
最要緊的是,她是主子,我是奴才,便是她一個銅板不給,我仍舊要做這些事。
沒想到,自己竟也有分主子利的時候,這若是說出去,怕是整個宮中的奴才都沒有敢信的。
4.
直到欣嬪傳來有孕的消息。
我知道欣嬪,她相貌雖不如曹貴人嬌艷,可勝在心思玲瓏,一張巧嘴將皇上哄得妥妥帖帖。
如今后宮,只有三位公主,一位皇子,欣嬪有孕,皇上和太后都十分重視。
欣嬪這孩子若想平平安安生下來,難如登天。
我原想自己跟著曹貴人,該是沒有絲毫關系,萬萬沒想到慧貴妃辦生辰宴,竟特意讓所有妃嬪做一道拿手好菜。
若是往常,也沒什麼要緊。
可欣嬪有孕,若在生辰宴上吃了什麼不該吃的…
不等我開口提醒,曹貴人倒是先病倒了。
太醫說是氣血失衡,正氣虧虛,這才渾身起了疹子,沒什麼大礙,不過疹子發的到處都是,遲遲不退,倒是沒辦法參加生辰宴了。
生辰宴當夜,我在曹貴人身前侍奉,她卻用釵子戳著搖晃的紅燭。
「你說今夜,會出事兒嗎?」她歪著頭,燭光將她暗沉的眸子點的很亮。
「今夜慧貴妃生辰,定是熱鬧非凡。」我顧左右而言他。
「嗯。」她垂了眸子,捻滅紅燭:「退下吧。」
我在屋外守著,直到后半夜,聽著外邊吵吵鬧鬧,我心道到底還是出事了。
「去瞧瞧出什麼事了。」房內,曹貴人的聲音沒有一絲倦意。
欣嬪出事了。
從宴席上回去后,就腹瀉不止。
太醫診后說她脾虛胃弱,這本不算什麼,只需好好將養,可今日宴席上她多喝了些百合粥,又吃了幾塊烤羊肉,百合性味甘寒,養陰潤肺,而羊肉性溫,補血益氣,兩種食物作用相反,尋常人多吃兩口都容易腹瀉,更何況是她。
太醫雖止了欣嬪腹瀉,可她現在有孕不過兩月,本就胎氣不穩,這一番折騰下來,竟又開始出血。
現下皇上和太后都守在欣嬪身旁,今日所做膳食中有羊肉和百合兩味食材的妃嬪都跪在院子中等皇上發落。
我將消息告知曹貴人后,她嘆了口氣沒有做聲。
5.
當下情勢,曹貴人自然也應跪在院外為皇嗣祈福。
趕巧的是,她去的時候,皇上正站在門口,眼看著她走進來跪在最后。
「你是誰?朕看你面生的很。」
曹貴人垂首:「臣妾是同知曹任之女曹茹念。」
「嗯。」皇上點頭:「曹任倒是生了好女兒。」
「皇上,欣嬪娘娘的孩子無礙了。」聽到太醫的回稟,皇上擺擺手:「嗯,送太后回去休息。」
說罷,皇上的眼神在曹貴人身上掃過。
只這一眼,我便知道,曹貴人的清凈日子,怕是到頭了。
回到小院后,曹貴人就開始長吁短嘆。她說,脫貧致富容易,獨善其身卻難。
可對于我們這些泥坑里打轉的人來說,這世上沒有一樣是簡單的。
第二日,皇上果真翻了她的牌子。
我當她又會想別的法子,可沒曾想她竟十分認真坐在妝臺前畫眉點唇。
「鄧公公。」她回眸一笑:「這樣如何?」
我看得愣了神,從前只覺得她明媚嬌艷,今日不知怎麼,竟覺得她的眉眼有幾分熟悉。
「皇上喜歡湖藍色,主子要不要換一身?」我回過神,應道。
「誰管他喜歡什麼。」她笑地俯下身子:「我今兒就喜歡這個。」
我望向她,詫異萬分。
皇上喜歡湖藍色,整個后宮幾乎都知道,即便是皇后,每年都要新制幾件湖藍色的衣服。
受寵如慧貴妃,專為皇上備了一套灑藍釉的碗碟。
那夜,我也不知她與皇上說了什麼,只聽得屋里一陣陣的笑聲。
我心想到底是會寫書的,哄皇上樂子竟如此輕而易舉。
欣嬪當時我記得可費不少功夫,單是給皇上近旁侍奉那些宮人的賞錢就撒出去不少。
就為了打聽皇上的喜惡,連茶水幾分溫涼這樣的細枝末節都不曾錯漏。這才換來幾分恩寵。
直到第二日,貴人揉著太陽穴問我:「可有湯藥?」
我當她身子不適,便說要請太醫來問診。
「避子的湯藥。」她倦乏道:「弄一些來。」
「主子?」我當自己聽錯了話,將耳朵探到她身側。
哪有妃嬪受寵第一日,就主動要喝避子藥的。
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保不住,何必白白受罪。」
她說得理所當然,甚至讓我覺得,本該如此。
若先前她們有這樣的覺悟,也不至于連死都稀里糊涂的。
避子藥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