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個月里,蘇子馳基本都在昏睡,后來他稍微有了點意識,飛鴿傳書給了自己的暗衛。
暗衛接走蘇子馳的那一天,阿姐恰好去上山采藥了。
蘇子馳將那枚玉鐲和一張字條留在床頭。
字條的意思很簡單——只要阿姐愿意,他就娶她,這枚鐲子是定情信物。
蘇子馳沒想到,他離開塞北小城前,就已經被發現了。
消息報到齊王府,郡主對父親說不要聲張,然后叫人默默潛入阿姐的小院,觀察了七天。
七天后,蘇子馳被暗衛接走,郡主立刻叫人去請阿姐。
阿姐得知齊王府的宣寧郡主生了病,立刻帶著藥箱趕過去。
結果她一進門就被人按住了。
郡主自從年幼時遠遠見過蘇子馳一面,就一直深深傾慕他。
這次蘇子馳來塞北,她原本一直求著父親為二人制造見面機會。
卻不料被這樣一個卑賤的貧民女子捷足先登。
「賤人,你有幾條命,敢勾引蘇將軍?!」
郡主將阿姐打得奄奄一息,然后剝光了她的衣服,讓人將她溺死。
隨后將臉劃花,丟進亂葬崗喂狗。
……
半個月后,蘇子馳的暗衛來到塞北小城。
等待他們的,是戴著玉鐲、笑靨如花的郡主。
她說:「我救下將軍時,雖然冒著女子清名被毀的風險,但無怨無悔,從未想過要他報答。」
「但如今將軍心悅于我,想來是上蒼念我救死扶傷,于是賜下這段姻緣給我。」
就這樣,郡主跟隨暗衛回京,成了人人艷羨的將軍夫人。
3
蘇子馳沒有疑心過郡主的身份。
畢竟他養傷時神志模糊,如今也只剩一點依稀的記憶。
而郡主和阿姐身形相似,她又派人觀察記錄過阿姐和蘇子馳相處的日常,因此偽裝起來并不費力。
蘇子馳很寵宣寧郡主。
就像今夜,他忙完政務后回房,發現宣寧郡主已經睡熟,怕自己上床后會驚醒她,于是就干脆披衣在外間睡下。
夜色漫長,守夜的丫鬟和小廝都困得扛不住,靠著門檻昏昏睡去。
今日我為郡主做點心時,他們都分吃了一些。
而郡主吃得最多,那點心里有安神藥,她今夜會睡得死沉。
我從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
用來裹胸的束帶被拆掉,我恢復了女子的裝扮,一身紫裙,腰上系著一個裝滿丁香干花的荷包。
我走到將軍身邊,他迷迷糊糊,眉頭緊皺,不時發出痛苦的呢喃聲。
從尸山血海中回來后,蘇子馳一直有夢魘的毛病,睡也睡不踏實,醒又醒不過來。
我坐到他身邊,像我阿姐那樣,握住了他的手,無聲地安撫著他。
蘇子馳安靜下來,緊皺的眉心微微放松,他半睜開眼睛,看向我。
夜色昏黑,他看不清我的面容,只有月光下的一襲紫衣影影綽綽。
他低聲問:「怎麼不去睡,是我吵醒你了麼?」
我搖搖頭,示意無妨。
蘇子馳微微點頭,將我攬入懷中,隨即疲倦地閉上眼睛。
他現在雖然撿回一條命,但身體的底子仍然虛弱,很快再度睡著了。
我爬起來,借著月光,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然后起身離開。
第二日,蘇子馳醒了。
他來到前院時,郡主已經梳妝完畢,在餐桌旁等他。
我一身小廝裝扮,正低著頭將剛熱好的湯食點心一一端上來。
「妾身晨起時,看夫君睡得香甜,就沒有叫醒夫君。」郡主甜甜一笑,「寶福今日又做了幾道新菜色,夫君快嘗嘗。」
蘇子馳坐下來,他輕輕吸一吸鼻子,聞到了郡主身上的脂粉香氣。
他低聲道:「你換了裙子?」
郡主很高興蘇子馳留心到她的妝扮,立刻笑道:「太后賜的料子,好不好看?」
她今日一身朱紅羅裙,明艷照人。
蘇子馳點頭:「太后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他一頓,低聲道:「但我大概是在塞北待久了,還是覺得昨夜的那身紫衣更合眼緣。」
郡主笑道:「夫君記差了,我昨晚穿的是鵝黃色羅裙。」
蘇子馳搖搖頭:「不是晚飯時的那身,而是你昨晚來我床畔時穿的那件紫衣。」
他低聲懷念:「很好看,讓我想起邊塞小城里的那株丁香……」
郡主的臉色,終于變了。
4
我阿姐最愛的顏色便是紫色。
她常穿著一身輕煙似的紫裙,立在窗邊抄藥方,風從外面吹進來,裙帶微微飄起,的確像株迎風舒展的堇花。
蘇子馳昏迷中偶爾醒來,依稀能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紫色的身影。
那是帶他從地獄回到人間的人,是彼時他在世間唯一的羈絆和依靠。
此刻,郡主穿著那身朱紅的羅裙,她遠比那襲紫衣要明艷奪目,但我能看出,她的身體在華麗的宮裝下微微發抖。
她很清楚。
昨夜她從未去過蘇子馳的床畔。
那麼蘇子馳口中的那個紫衣女人到底是誰?
是那個醫女麼?
不,不會。
那個醫女由她親眼看著斷氣,如今她的尸體在亂葬崗被野狗啃食殆盡,只剩下殘破的白骨。
那大概是蘇子馳的夢。
一定是蘇子馳做夢了。
郡主的面色稍微平靜了些許,她笑道:「將軍大概是做夢了,妾身昨日睡得香甜,從未去過將軍的床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