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恭送陛下。」
他前腳剛走,后腳我便頭暈目眩,眼前一黑,手撐在桌子上才堪堪沒有摔倒。
廣袖一掃,棋子灑落在地,但聞清脆落地聲,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盤。
春楹驚呼:
「娘娘!娘娘!」
我艱難地粗喘著,而后「哇」地一下吐出鮮血,口中溢滿腥甜。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蕭景承他不配為君。
更不配為人!
9
在我深居簡出、安心養胎的這段日子里,后宮中最得寵的是撫月公主,其次便是宸妃。
蕭景承喝了一碗又一碗她親手做的藥膳,他的身體也在被一點一點地蛀空。
當年謝夫人搶走的,其實并不是完整的配方。
當年祖上為了防盜,每一張藥方,都會隱去三味最重要的藥材,以頭腦記憶,代代相傳。
所以謝夫人這麼多年服用的藥膳,都少了三味用來中和的藥材,就導致藥膳中陰性太甚,陽性虧空。
而虧空的這一部分,都從蕭景承身上補。
同時,我教宸妃做的,全是藥性與之相克的藥膳。毒性緩和,會慢慢侵蝕五臟六腑,卻讓人抓不住一點把柄。
所以他表面看起來生龍活虎,其實內里早已不堪一擊。
醫理藥理,一通百通,藥材在我手上,是救人還是毒人,全憑我的心意。
新年一月,我生下了一個男嬰。
大名叫蕭鈺,乳名叫昭兒。
因懷胎時的祥瑞征兆,再加上蕭景承多年無所出,所以昭兒一降生,便是萬千寵愛在身。
為防止有人心懷不軌,太后把他抱到宮里親自撫養。
昭兒周歲禮時,被冊封為太子,我母憑子貴,晉為貴妃,掌鳳印,攝六宮事。
一切看似順遂無虞。
靜水深流,實則暗潮洶涌。
火山沉寂,深處熔巖滾動。
三年時間一晃飛逝。
這中間,發生了幾件大事。
第一,昭兒三歲時無疾而終,我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
第二,常年禮佛的太后瘋了,口中念念有詞,不讓任何人靠近,三個月后,掉入荷花池淹死。
第三,蕭景承體內經年累月積攢的毒性開始發作,手腳逐漸萎縮,走路需要人攙扶。
第四,謝夫人奉了蕭景承的密詔,潛入御膳房,調查宸妃的藥膳,被我提前安排好的人一把扣住。
我把昭兒的死一口咬在她身上,然后把她鎖進暴室嚴加看管。
第五,鄭將軍帶著兄弟們反了,蕭景承派哥哥前去鎮壓。
10
宸妃慌慌張張來找我:
「嘉魚!是你的藥膳出了問題嗎?陛下怎麼會好好的突然就病倒了呢?」
「是。」我如實回答。
她嚇得后退一步:「這……」
「這還只是一個開始。」我補充道:「慢慢地,他會喪失行動能力,最后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死去。」
她雙目失神,大顆大顆淚珠掉下來,口中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嘉魚,你當時只說會幫我爭寵,我沒想到你會害陛下的性命啊!」
我揉了揉額穴:「若你知道我當年是怎麼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自然就懂我為何會要他的性命了。」
我把當年全家人的死狀,一句一句講給她聽。
可我未曾料到的是,聽完我的話,她卻「撲通」一聲跪在我腳下,抓著我的裙擺開始哀求:
「嘉魚,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陛下!求求你!不要殺他!」
我被她哭得腦袋越來越疼痛欲裂了。
我早該察覺出她不對勁的。
兩年前的一天,她登門拜訪,求我教她做催孕的方子。
我警覺問道:「你想干嗎?」
宸妃見我臉色不對,慌忙改口,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
彼時我剛生產完,正在養身體,腦子渾,沒多久就把這茬給忘了。
原來她還對蕭景承抱有幻想啊。
「你看著我!」
我揪著衣領把她從地上拖起來,苦苦相勸,試圖說服:「若當初沒有蕭景承的縱許,謝氏又怎麼敢如此膽大妄為,對你的安兒動手?
「若說謝氏是殺了安兒的主謀,那蕭景承便是幫兇!
「你給我清醒一點!」
「可是嘉魚,我下不去手!」宸妃伏在我腳下痛哭流涕,「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第一位親自冊封的妃子,我真的下不去手……」
蕭景承成年后親政,后宮妃嬪皆是因為拉攏朝堂所納,所以他心不在焉,常常在自己乳娘身邊流連。
后來有一回,蕭景承和謝氏生了嫌隙,兩人慪著氣,誰也不讓步。
寂寞難耐,用膳前凈手時,他多看了兩眼身邊正端著金盆的小宮娥,登時來了興致。
于是當晚臨幸,第二天冊封。
十天后,消了氣的謝夫人主動服軟,孰不想,在他們冷戰的那段日子里,蕭景承已有了新歡,夜夜承寵,半個月便有了身孕,從此一飛沖天。
她嫉妒得咬牙切齒。
宸妃漸漸月份大了,顧忌有孕,所以常常把蕭景承拒之門外。謝夫人故技重施,兩人再次重歸于好。
生下公主后,謝氏叫人在她滋養的湯藥里動了手腳,導致宸妃身體遲遲不能恢復,很快恩寵不再,謝氏也趁此機會痛下殺手。
宸妃抖著唇聲聲哀求:
「嘉魚……求求你了,不要殺他,我們留他一命好不好?我真的求求你了……唔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