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個多月?」
我握著他的手在小腹上緩緩摩挲:
「臣妾近來總是食欲不振,困乏無力。某日歇息時,忽有潛龍入夢,是祥瑞之兆,醒來后找太醫來診脈,果然有了。
「一直想找個好日子告訴陛下,結果,一孕傻三年,臣妾忙著忙著,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蕭景承將我攔腰抱起,語氣欣喜若狂:
「這樣好的消息,挑哪天說,都是個好日子。」
我攬著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問道:
「雖說孩子生下來都是要跟著乳母的,但臣妾仍想親自給他擇一位良師,這也算是臣妾能為他做的最多的事了,所以……陛下不會介意吧?」
他珍重地吻了吻我的額頭:「怎麼會。」
懷胎六月時,我開始分泌乳汁。
某日,蕭景承看見我換下的小衣兩團濡濕。
他眼眸微瞇:
「愛妃有孕之后,身子不但沒有臃腫,反而愈發豐腴。」
我嚇得冷汗涔涔。
他的特殊癖好,我是清楚不過的。
不過好在,蕭景承還未來得及把腦中想法付諸實踐,便被新的玩意勾走了注意。
8
北齊與大周接壤,自建國以來兩國便沖突不斷,交戰數年。
今年六月,蕭景承命右將軍鄭荀率領二十萬大軍出征,攻打北齊。
誰知北齊早有準備,在北山關外設下埋伏,截了糧草,二十萬大軍死傷慘重,活生生葬送了一半。
七月,鄭將軍率剩余部隊歸來。
八月,兩國派遣使者議和。
大周送去無數金銀財寶,北齊君主送來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公主掌心上有一枚月牙胎記,因此得名撫月。
九月,也就是現在,撫月公主被迎入宮中。
北齊民風彪悍,可這位撫月公主卻生得嬌小玲瓏、花容月貌、柔若無骨、腰身纖細,可于掌上起舞。
蕭景承甚愛之,為她重金建造寢宮,命名仰月臺。
本來以為,只是后宮又多了個人,可我在此時收到了哥哥的密信。
他說,這位公主的來歷,或許遠比我們想象得更復雜。
為觀察敵方動向,哥哥籌謀數年,在北齊羅織了精密的情報網。
三月份有探子來報,發現一支車隊從北齊王廷出發,沿著商道一路向南。
起初他以為這只是一群來大周做生意的商人,直到車隊五月進入大周京城,他才發現,那是護送公主的和親儀仗。
也就意味著,蕭景承早在三月便和北齊國君私下達成了議和。
鄭將軍戎馬半生,鮮有敗績,此次敗歸后,他自覺無顏面對十萬將士家屬,幾次想拔刀自盡,都被忠心的屬下攔住。
可真相讓人不寒而栗……
害死那十萬將士的,不是決策失誤的鄭將軍,也不是驍勇善戰的北齊人。
而是他們所效忠的皇帝,蕭景承。
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功高震主。
領兵之人,要心狠,要手黑,要能與普通士兵吃一樣的飯食、挨一樣的凍,像牛一樣地俯首干活,要像毒蛇一樣狡詐陰險,隱于九地之下,動于九天之上。
然而,最后卻以一身傷痛,換來了高堂下皇帝的猜忌和疑心。
所以這一戰,鄭荀必輸無疑。
只有他輸了,失掉了威望和軍心,才能換來蕭景承的高枕無憂、美人在懷。
窗外雷聲陣陣,欒樹枝條傾斜下來,在傾天暴雨的摧壓下瑟瑟發顫,滿地殘紅敗綠。
我抖著手,燒掉了秘信,火舌將信紙慢慢包裹、吞噬。
余燼將熄時,蕭景承來了。
8
他進門時,眉間滿是不悅的神色。
桌上擺著一副殘局,他拉著我坐下來:「愛妃,陪朕下棋。」
我給他的茶杯斟滿,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陛下這是怎麼了?」
「朝堂大臣都在為議和一事上疏痛斥朕。」
他聲音中帶著怒氣,手中冰玉棋子當啷一聲:
「愛妃兄長也是領兵之人,對此,你有何見解?」
我手執白棋,落在能放走黑子的地方,不著痕跡地放水:
「臣妾倒認為,陛下撤兵議和,是件利大于弊的好事。」
「哦?」
蕭景承饒有興致地挑眉,手中棋子順著我做的局落下。
「一來,連年征討不利于江山社稷;二來,止戈休戰能為陛下在四海之內博得仁慈的好名聲;三來……」
我一臉乖順,手中的棋一退再退:「鄭將軍威望太甚,不懂掩藏鋒芒,功高震主,陛下也可借此機會敲打一二。」
蕭景承點點頭,神色愉悅了不少:
「朝堂大臣又說,要麼不打,要麼打到底,朕中途轉變態度,撤兵議和,先前的十萬傷亡便白白折損,朕愧對這十萬亡靈,愛妃又有何見解?」
我強壓下心中的不適,用最平靜的語氣恭維道:
「陛下是天子。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為陛下生,為陛下死,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啪嗒,最后一顆棋子敲定。
陣法已成,白棋瞬間被黑棋圍剿,我被蕭景承在棋盤上殺得落花流水。
「臣妾輸了,不玩了。」
我扁扁嘴,撒嬌的口吻。
蕭景承大笑起來,拉著我的手拍了拍:
「整個宮里,愛妃最得朕心。
」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袍:「朕去仰月臺看看公主,你身子不方便,就早點歇下吧。」
我在春楹的攙扶下站起來,微微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