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她們一行人,人并不多,不過五六個。
今日宮中沒有宴會,也不是什麼特殊時日,我有些好奇,“你們進宮做什麼呀?”
一句話,卻讓她們紅了臉。
等她們走了,宮人才告訴我,皇后預備要給皇太孫相看妻子了。
皇太孫今日不在,不知是去辦公差,還是也去了皇后那里。
我嘆了口氣。
“郡主怎麼了。”
我輕輕地說,“以后不能再來找殿下了。”
宮人笑了,和哄孩子一般,“就算殿下成婚了,以后有孩子了,郡主還是可以找殿下玩的呀。”
我低著頭,很久才說出一句話。
"但殿下,不會陪我玩一輩子的呀。”
待到他生兒育女,待他成為君主,待他白發蒼蒼。
阿蠻仍然癡傻,仍然只記得清年少的事。
遲早、必定,會被厭棄的。
是阿蠻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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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侍女去坊市,卻在石橋上和兩位官員公子狹路相逢。
我認得他們,都是皇太孫一派的人。
我在胡人面前失儀的時候,他們就在現場。
其中一人,一見到我就嫌惡地別過頭去,如同記起當日我的狼狽。
另一人卻叫住了我,“郡主。”
我停下腳步,安靜地看著他。
他淺作一禮,“近來皇太孫議親之事,郡主可曾得知?"
我點點頭。
“郡主整日不理事,不知道殿下根基尚淺、行事艱難。與胡人通商一事,不止殿下,我們也忙碌數月,最終卻因為郡主沒能成事。殿下仁厚,也并未怪罪你。我知道郡主對殿下有恩,然而,郡主,天大的恩情,這麼多年的維護也都該還清了。殿下已經弱冠。若有強大的妻族扶持,路會好走很多,下官斗膽,唯有一愿,希望郡主允諾。
不要妨礙殿下娶妻,不要再給殿下添麻煩了。”
這話彎彎繞繞,可我竟然難得地聽懂了。我呆呆地看著他,嗯了一聲。
我轉過身。
卻聽見身后傳來聲音,不屑同我說話的那位公子低聲和同僚道,“你和她說那麼多干什麼,癡傻女子,你白費口舌功夫了。”
語氣輕蔑。
我身旁的侍女忍不住了,想要回頭斥責,我卻伸手按住她。侍女道,“郡主,我們告訴皇太孫去,他竟然如此無禮。"
我搖搖頭,無措地看著腳下的青石板。
不可以告訴皇太孫。
阿蠻記得的。那時皇太孫還不像現在一樣,和煦端方,還是個會生氣的半大少年。他問我,為何額上青紫一片。我突然落淚,說,“他們欺負推搡阿蠻。”
殿下當時并未有何反應,只是拿了把劍就出門,到天黑也沒回來。后來我才知道,殿下那一日,一一去尋遍了欺負我的頑劣貴族子弟,劍光嚇得他們屁滾尿流,再不敢來戲弄我。
此后半月,他被朝臣彈劾乖張,不配為儲君,圣上罰他受了杖刑,也不許任何人探視他。
圣旨之下,也只有我癡傻,才敢違背,偷偷趁夜里潛入看他。
還帶了城東的油酥餅。
燭光之下,殿下傷重,趴在床上。我伏在床沿,看著他蒼白的面容,不知為何流了淚。
殿下笑了,他說,
"哭什麼呀。不能讓我們阿蠻受一點委屈。”
他向來守諾,這樣多年來,也盡力去做。
但沒有代價嗎?舊時恩怨,那些被威懾的紈绔子弟9,到如今長大,各襲官位,對殿下仍然有意見。
阿蠻的事,不能告訴皇太孫了。
殿下也沒有辦法的。
我預備離去,卻聽見好大一聲噗通落水聲,我聞聲回頭,正好看見紫衣青年將另一個人踹入水中。
一個勸誡我的官員公子,一個取笑輕視我的,都狼狽落入河中。
紫衣青年收回腳,看他倆水中撲騰模樣,不由笑得前仰后合,如同孩童一般。
他笑夠了オ咦一聲,記起來還有個人,回身看我。
他語調愉快,“阿蠻阿蠻,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河水潺潺,落木蕭蕭。
周圍嘈雜一片,我看見他嵇麗而陌生的眉眼。
光是看見他,就有溫暖酸澀的感覺涌上來。
我知道他是喜歡穿紫衣的長廣王,卻唯獨不記得他是誰,和他是否認識。
阿蠻忘記了。
我自覺做錯了事,訥訥不語。
卻見長廣王展顏一笑,“不必回想,上一次見你的我,肯定沒有現在好。阿蠻,我是殷澈。”
神情之中沒有責怪,沒有苦惱。
因他是真心覺得,這樣很好。
長廣王快意人生,喜怒隨心,他與阿蠻每次人生重逢,都怡如初見美好。
世事污垢,的心易變。
唯是阿蠻永遠清澈。
7
長廣王是個很囂張的人。
在酒樓吃飯時能和坐在隔壁的大理寺少卿吵架,逛脂粉鋪會不小心絆倒李相國獨女的腳,讓她摔了個跟頭。路上遇到官員因政見不合爭得面紅耳赤,他還會上前勸阻,結果一勸阻,二人倒是打起來了。他卻安然退出,興沖沖地拉著我,準備去吃坊市的牛肉面。
跟著我的侍女快嚇傻了,低聲嘆道:「天底下竟然有比郡主還會闖禍的人。」
吃面的時候,我托著腮看他:「你不怕被責罵嗎?」
長廣王的臉埋在面碗里,聲音含糊:「不會哦,沒人敢責罵我。
」
他抬起頭來,露齒一笑,「我可是長廣王啊。」
我有些羨慕他。